叶素痕的经历宛如一场华美的传说。他是西魏成帝的幼子,母亲则是西疆月宫组织的三圣女之首流光。昔年流光圣女渡海为传教而来,又成帝恰逢微服出海巡游。入夜之时,苍茫海天潮生明月繁星烁烁。远方驶来一帆白楼船,船上煌煌烛火摇曳白帆漫漫,仿若星坠大海。待到船只相近,只见流光圣女立于船首,一袭白袍广袖轻纱款摆,风姿如仙似临风欲举。成帝恍然之间,以为月女下凡,而流光圣女不知面前之人正是海岸之后辽阔国土的帝君,只是款款而来,翩然之间一举一动流风回雪。令成帝想起了自海外流传而来的洛神传说。
圣女含笑轻问帝君之船可否让开航路。成帝这才幡然醒悟一切并不是海市蜃楼,如画女子是真正存在于自己眼前的。他忽的有些紧张,宛若亲眼见到神迹降临的凡夫俗子一般,斟酌忐忑的问道:“不若仙子同某一块儿回岸。某本是驾船出海欲赏星河一夜,却未有幸能见仙子临世。仙子容光照夜,令这碧潮繁星都失了颜色。”
流光圣女觉着面前英俊的年轻人言谈诙谐幽默,心觉有趣遂欣然应允。而这一回,不识情爱的流光圣女便对温柔潇洒的成帝动了心,后不惜违背圣女终身不得婚嫁的教义叛教入宫嫁与成帝被封为昭华妃。然红颜薄命,二人相识不过三年,昭华妃死于难产。成帝痛失所爱整日以泪洗面,不久相思成疾抑郁出海自沉楼船葬身于与昭华妃相识的海上。
且彼时成帝正值盛年故未确立太子,这逝世来的突然,西魏一国陷入了夺位之乱。而刚出生不久的小皇子叶素痕也于皇长子和皇三子的夺宫之变中自宫中失踪,直到十五年后如他母亲一般渡海而来。
谁都不知道这十五年叶素痕经历了什么,只知他再度出现时是以月宫主人的身份驾临西魏。十五年倏忽而过,西疆鼎盛的月宫残败凋敝,昔年三圣女亦只剩一位被叶素痕尊为养母的流影圣女。而叶素痕回国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人秘密捣毁楚氏的风声组织,然后携着这份大礼直奔西魏帝都金庭城认祖归宗。
西魏新帝叶素君自是不想认这位胞弟的,叶素痕都消失十五年了,皇族中人都深信着这位小皇子早在宫变之中死于乱军或是亡于市井。可叶素君又听闻这位远道而来的少年是如他母亲一般是驾着白帆楼船自海外而来,相似经历令叶素君半信半疑。叶素君思前想后,想着帝位之争已过十五年,自己亦是而立之年,就算叶素痕归来也兴不起什么风浪。若是不见,还得落人口实,不若见上一见,看看这少年究竟是真是假,若是个冒牌货,当场拖出去斩了。
但叶素君见着叶素痕的一刹他便明白,眼前的少年真的是失踪了十五年的叶素痕。少年一头暗红浓艳如赤霞烈酒的发正是西魏直系皇族的标志。且少年的脸分明同昔年成帝八分相似,剩余二分则是他继承自母亲流光的一对粲然含情的墨蓝色眸子,那双曾经令成帝一瞬倾心的眸仿若星夜之下的大海,粼粼波光漾着脉脉含情。
而与叶素痕同归的,还有他所带的一份大礼。东周自古是西魏的挡箭牌又是最大的隐患,叶素痕一举剿灭风声无疑是打消了叶素君最大心病。此等功劳加之出身,叶素痕回归不久之后便被封为容王成为皇兄的左膀右臂。他带来的月宫组织则更名为广寒,更是成为西魏国内最大的谍报暗杀组织。
更令人遐思的是,叶素痕如成帝一般风雅又如流光圣女一般多情。在广寒之主的背后,他寄情风雅流连花楼茶肆。一面之下,他是纵横庙堂出手翻云覆雨的容王殿下;又是一面之下,他又是精通多种乐器流连烟花之地茶楼酒肆的风流浪子。更有甚传言,他喜欢带着青铜鬼脸面具于深夜之中锦衣夜行,待遇见今夜最美的姑娘,他就上前与之攀谈,或清谈至天明,或二人春闺恨晚。待到朝阳初升,他便将一枚宝石赠与姑娘留作凭证。而此,叶素痕更是成为了西魏东周甚至北燕姑娘的春闺梦里人。
而现在,这么一个传奇人物平白无故的失了踪,且西魏那边也没传来半分消息,这怎不令人深思。
镇国公府内的书房里一片静默,楚清和的眼珠在父兄身上转了转,终是忍不了这满室沉默:“父亲,如此多思无益,还是我让绮梦阁的人多注意些吧。”
楚凌云点了点头算作应允,毕竟现在只有如此办法。可在场三人都知道,若是叶素痕诚心想销声匿迹,他们谁都别想找出这个精于易容之术诡秘莫测的容王殿下。
他们现在所愁的,不过是叶素痕失踪的理由。这次失踪,究竟是叶素痕所布的迷魂阵,还是说西魏那边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若是局,那叶素痕意欲何为?难道是他察觉出了楚氏暗中在恢复风声,准备再度动手?
且无论如何,西魏容王在大周境内失踪,若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造成西魏同大周翻脸,那大周便真是背腹受敌,内乱未平外患又起,国难之日想来不远矣。
楚麟城思至此处,只觉国危如累卵。见楚清和正看着那堆被燃烧殆尽的残灰出神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嘱咐道:“阿婉,一切小心打听。自现在开始将风声主力撤走,万一出了事,还能保存实力。”
楚清和回过神点了点头:“好,我今夜便去绮梦阁一趟。”
可不曾想楚清和话音刚落,便听得镇国公府外马蹄疾驰。这镇国公府外也算是朱门禁地,平日里连走商小贩都不许过的,胆敢行快马者定是显贵出身。楚清和正欲推门出去看来人是谁,却不想刚推门便见管家匆匆跑来,急道:“郡主!是大内总管福公公携旨来了!”
“来宣旨了?”楚清和一愣,旋即想到今日登基大典之事。这不用想都是让楚麟城进宫的圣旨,只是没想到这个旨意来的这么快。门外车马喧嚣,想是福禄已至。楚凌云同楚麟城对视一眼,两步自内室踏出对吩咐管家:“速速备茶!福公公可怠慢不得。”
管家应了一声匆匆下去,父子三人商议片刻便往偏厅走去。还未至偏厅,便已听得福禄在同玉泉大长公主寒暄打趣,见楚凌云携子女进来,福禄忙快步过去笑着行了一礼:“咱家见过镇国公,少帅,郡主。”
“这么生分作甚?福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且不说你是看着这两个孩子长大的,就是本宫和凌云,不也是公公看着长大的吗?”玉泉大长公主一面笑着打趣一面将笑着将楚清和召来,又是幽怨又是打趣:“郡主可不似本宫当年那般,倒是随她父亲多些,跟男孩一般好动生事。”
玉泉大长公主说着叹了口气:“若是性子稍微静些,再有我半分贤淑,还能二八有余还嫁不出去?若是随了我,现玉京城提亲的公子哥儿早把镇国公府的门槛给踏平了。”
“母亲,那是我不愿嫁。”楚清和嘟了嘟嘴,挽着玉泉大长公主的手臂撒起了娇。福禄见此,心感这镇国公一家感情好得不似寻常公卿家族。楚凌云一生一妻,从未纳妾甚至连个通房都没收。而麟懿郡主行事再怎么出格,母亲再急再气也只是说说便罢了。这等寻常之情,却是天家罕有。
“郡主乃是将门之女,生性活泼才不负镇国公之女之名。且看郡主天姿国色明丽非凡,这那是寻常人家公子配得上的呢?”福禄笑了笑,又道:“依老奴愚见,能配上郡主之人,定是人中龙凤。”
玉泉大长公主被逗得笑出了声儿,心道还人中龙凤呢,就自己这女儿的脾性,是龙要抽了龙筋,是凤得拔光翎毛。
“诶呦,奴才真是年纪大了,光顾着同殿下叙旧了,差点忘了正事。”福禄一拍脑门,旋即鼓掌两下。偏厅之外候着的少监听得掌声,立即躬身捧着锦盘悄然而入。
少监手捧玄漆红锦盘,上面盖着一面玄色锦缎。玉泉大长公主见了,心知盘中的是圣旨。她扶着楚清和站起身,整理衣摆,仪态款款的随着丈夫跪了下去。
福禄徐徐展开圣旨,一字一句像是砸在了楚麟城的脊梁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公楚凌云之子麟城,平底凉朔原,阵斩宇文林涛,耶律引泓,战功卓著,应立为武将楷模,众臣榜样。孤感其忠心,为奖其功勋,由从四品明威将军特封为御林军统领,掌三万禁军,领眠龙镇军营。且帝师与孤慕其才华学识,特召入宫伴读圣上,加封一等御前带刀侍卫——“
楚麟城面色冷凝,心知自己入宫之后前途未卜,但圣旨已下,只得叩首谢恩。可楚麟城正欲开口只是,却不想福禄又道:“镇国公之女,麟懿郡主清和,游历军中,才情出众,实乃巾帼不让须眉,辅佐父兄忠君护国,应为女子之模范。特赐御前一等带刀女侍官,同兄随侍伴读陛下,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