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朔关距离玉京近千里之遥,穆钰纵然着急回京复命,却是在七后才到了临阳城。这无怪乎穆钰懒惰,而是因为使团之中,随行之人除却凉朔关的军人与穆钰的亲卫之外,其余皆是些文职官员。这群文官品级低微,却近乎皆是玉京门阀的新将入朝任职的年轻公子们。这群养尊处优的士族公子们,又哪里受得住穆钰的急行军呢?带着他们出使北燕,穆钰自是要卖着面子多多照拂一二。
如今穆钰虽放军权,可仍是太后之兄,后更有齐王撑腰,冠军侯于朝上的地位依旧是无法撼动。且出使北燕乃是邦交大事,若成功出使回来,萧锦棠便是再不待见穆氏亦为彰显皇恩对出使之臣封赏有加。那些玉京的贵族们知此实为美差一桩,便想着办法为族中子弟谋个使臣之差,一来是为了在陛下面前博个眼熟,二来是为了让他们北上去见见世面。而穆钰惯是会做人的,一路上对属下之人更是多加照拂。
他心知这些公子哥养尊处优惯了,长途奔袭舟车劳顿定是吃不消的。加之楚清和北燕遇险,他已经耽误了回程之,索便路经临阳城时命使团原地休整几再行出发。
临阳城作为抵守于帝都玉京城之前的最后一道咽喉要塞,坐落于夹山之间,仗势倨守平临关,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且地理位置恰正处在玉京城与凉朔关中轴之上,自古以来不仅为兵家必争之地,更是南下北上交汇通商之地。而平临关之后,除却眠龙山脉之外,帝都之后便再无可守之处。
昔年大周初初立朝,便有臣下谏言萧彻定都以南,据守三关以防北敌入侵。萧彻却道,凉朔坐拥觋山山脉为守、临阳倨平临关难开,玉京拥环眠龙以护,此乃大周以北三道铁防。而玉京城之后,南下却是平原千里,北地铁骑一旦破城南下则犹入无人之境。堪称玉京失守,那大周只余雍和、玉溪、新平这些南防之地倨险苟存。南防之地与乃是与西侧南国接壤之处,待半壁江山拱手相让后再做反击,反倒会引得背腹受敌。故须依则依前朝之制,定都玉京,立誓如若外敌来犯,君主势必将亲守国门。
然幸运的是,自大周建国以来,虽与北燕摩擦不断,可在镇朔军的驻守下,北燕人却是从未打进过大周腹地过。因此临阳城虽为兵家重镇,却因通商之由,故城中亦是往来繁华。虽不比千年古都玉京丹楹刻桷金妆玉砌,可亦是不乏高屋建瓴画栋雕梁,由于是兵家据地,故而临阳城的建筑风格皆是外雄内秀外窄内阔,倒是有几分晋原北地之风——而临阳城作为穆钰戍守立业之处,其城中产业亦有不少与其跟齐王有所关联。
穆钰惯是会做人来事的,使团抵达临阳城之后,他没有让使团众人歇在驿站,反倒是令临阳城的旧部将城中最大的酒楼添香馆包下空扫出来以待使团,甚至还叫来的歌伎舞姬作陪。一众公子哥儿自是对侯爷的盛款待却之不恭,流连珍馐歌舞间,竟是无人发觉穆钰何时离了席——穆钰自添香馆后门而出,转头便乘上一辆低调的只青布所覆的马车往城郊一处别院行去。
此处别院临近山麓,故名为观岚亭。而这别院乃是齐王闲时所购地产,后来穆钰就任临阳后,便遵循齐王之意采买了乐伎美婢,聘请名厨侍从将其置办成了私密会馆,专供达官贵人富商豪贾消遣私密相会使用。这比之人多嘈杂的馆酒肆,观岚亭私密则更甚于之,以至于有不少见不得人的事儿许多说不得的话都能于此进行。穆钰作为此地的幕后东家之一,只要确认哪些与观岚亭发生的事败露后不会烧到自己上,他倒也乐意卖这个顺水人。
马车辘辘的停在别院之外,之间石阶之上,除却观岚亭牌匾提写三字之外,乍眼一瞧不过寻常人家宅邸院落装潢。门前青砖青瓦白墙种垂柳,石狮子旁还摆了几盆精心修剪的矮子松,倒有几分南面水乡人家的意趣。
然穆钰却无暇欣赏这些风雅小节,他撩帘下车,径直推门踏入了狭窄的堂道。堂道幽深,倒有几分曲径通幽之感,穆钰步子大,三两下间绕过隔断堂屋与堂道的锦绣花屏便入了内宅。宅内循了北地庭院惯有的内秀之则,院落池塘宅院深阔。内庭伺候的人听得脚步声忙快步出面相迎,见是穆钰前来,忙躬抱拳一拜。
“侯爷,几位王爷皆已等候多时了。”原来那恭谨相迎的,竟不是什么小厮,而是着便装,如今的龙图卫左副将薛景君!
穆钰淡淡的斜睨了一眼昔的下属,转眼便换上一副笑面。他大步上前托住薛景君的胳臂,眼中流露几分关切与愧疚:“景君何必多礼?你我几年不见,怎地如此生分?”他说着一叹,却是无奈道:“说起来倒也是本侯的无能,上京了这些年,也没将咱们军中的弟兄提携一二。”
“……侯爷、侯爷您这说的是哪里话?”薛景君不曾料到一手提携赏识自己的穆钰竟会说出自己无能的话。他慌忙起,覆手切切握住穆钰手腕,皱眉恨声道:“侯爷何必妄自菲薄?朝堂时局迫人早已广传天下,临阳军中的兄弟们都知晓侯爷您的难处……听说前些子,随您上京任职的易子凛他……他竟随侍了当今的长公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