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时已至未时过半,流云如浪翻涌过无垠天际蔽住了晴光,天色陡然阴蔽了下来,只能见得云层薄处还勾有一线浅淡金光。楚凌云站在凉朔关的城墙之上负手远眺,紫底墨麒麟的旗帜又重扬于凉朔关的上空。他看着辽远的天际,心道方过正午云层便陡然增厚,想来今夜应又有一场大雪。
凉朔城关之上,二十余面龙鼓沉振迢第不休。回溯的凛风中蕴着微弱的血腥气,楚凌云闻着风中的铁锈味,心知此时凉朔原上应血战正酣。如今楚氏亲军已出,配合合围之阵应能重创北燕大军。但不知为何,楚凌云心底总有一丝隐晦的不安,他明白这丝不安的来源是耶律引铮,那是个狡猾且凶狠的对手,说他是战术出其不意,倒不若他行军带着一丝野蛮原始的兽性。人与人的交战可以揣摩对方战略战术,但野兽作战只凭与生俱来的本能,人是猜不透的。
思至此处,楚凌云不仅暗暗握紧了拳。他微微阖目,正欲回想方才在寰州城楼之上见到的天狼骑的阵型演化,可不曾想他刚刚敛眸,便见着一纵百人骑自雪原尽头向凉朔关奔来。楚凌云心下疑惑,心道自己并未下达撤军之令,为何会有人胆敢提前撤兵。他定睛望去,想看清这是哪支部队的骑兵,却不想这支百人纵骑阵前紫底墨麒麟旗帜展扬,赫然是楚氏亲军之兵!
楚凌云见状不由得眉心紧皱,沙场之上,若主帅未下鸣金之令便擅自回撤,那便是临阵脱逃之罪,而临阵脱逃,按军法当斩。更令楚凌云疑惑的是,究竟出了什么事儿,能让这支百人纵骑冒着被斩的风险撤退回关?
不过几次吐息的功夫,那百人纵骑便已奔至凉朔关下。楚凌云扶着城墙将身子向外探去想看清楚谁竟如此大胆敢违抗军令临阵撤退。可这一探,楚凌云直觉心下一窒,这百人骑首之人虽披头散发未着银盔,但他仍是一眼便认出这是自己的女儿!
凉朔原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楚凌云心知楚清和绝不是临阵脱逃的怂包,她擅自回关定是有急情相告。但即便如此,擅自带兵撤离战场便是脱逃之举。既然楚清和选择了带兵协战,那便是一名真正的镇朔军军人,只要是军人,便必须服从军法。军法之下,无论尊卑私情,绝不能因她是麟懿郡主,是他楚凌云的女儿便能免除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