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秋剑离闻言一惊,他一面慌忙的拄着拐杖将散落一地的余烬碾碎一面颤抖着向自己的轮椅走去。他怔怔的看着自己袍脚沾染的灰烬,半晌后才回过神。茅屋外人声鼎沸且急促,想来是因战况突发且紧急。自己身为镇朔军师,如今已容不得自己再想其他。他缓缓坐在了轮椅上,揉着眉心强行让自己定住了神。
轮辙辘辘,秋剑离推着轮椅掀帘出了茅屋。他已敛去了方才慌乱的神色,此时他又是那个谋算千里自运帷幄的镇朔军首席军师。茅屋之外,一匹黑马正不住的打着响鼻。秋剑离看向马背上的风声斥候,冷肃道:“天狼骑何时开始进攻朔州城的?”
听得军师发问,驻马在茅屋前的斥候忙于马上抱拳回道:“约是小半刻前,朔州城递回的消息说今日辰时三刻左右,约有一万余骑兵行天狼兵旗囚月沼泽而来奔袭朔州城,不过令人疑惑的是,这支天狼骑行至朔州城后便撤了一半的人往凉朔关去了!”
“我知道了,你且先去回禀统帅,说我即刻便去帅帐商议。”秋剑离微微抬了抬手,沉声敛眸。那斥候闻令,告了声罪便驭马向中军帅帐奔驰而去。秋剑离看着那马蹄奔腾扬起的尘土陷入了沉思。他一面推着轮椅一面想着耶律引铮究竟意欲何为。思绪千转间,秋剑离已至楚凌云的中军帅帐。驻守于帐外的亲兵见军师急来,忙上前将秋剑离推进帅帐。
因秋剑离腿脚不便,故而他是最后一个来的。秋剑离一进帐,便见着帅帐内已有十多名镇朔军将领立于铁桦沙盘前,见秋剑离掀帘进来,除楚凌云之外的将领纷纷对秋剑离抱拳施礼。秋剑离微微颔首,低声告了声罪后忙撑着拐杖挪到了沙盘跟前。
帐帘又被重新放了下去,但却掩不住寰州军营内马蹄纷踏喧哗。秋剑离清楚的明白,觋山防线无论哪儿被进攻或是出军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之事。此时寰州城内正在整军已备防御。楚凌云立于沙盘尽头,沙盘之上红圈刺目。他没有立即说话,反倒是环扫过帐内将领后才开口,声线眸光凛肃如霜:“诸位如何看待此次天狼骑的进攻?”
帐内沉默半晌,众将领纷纷对视。但楚凌云治军严谨,便是此刻亦无人窃窃私论。片刻后,楚家军副将谭策恒出列道:“启禀统帅,末将认为,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佯攻。”
楚凌云没有答话,他转眸看向秋剑离,开口肃然:“军师以为如何?”
秋剑离看着面前的沙盘,沉吟片刻后缓声沉言:“我亦认为这是佯攻,若是天狼骑万人攻城,那杨绛那边压力绝是不小。但根据斥候来报,说自囚月沼泽奔袭而来的天狼骑竟是分兵而动。若只是留下不到五千人进攻,即便天狼骑的战士再如何猛悍,也敌不过天险相护的朔州防军。这已不能说是佯攻,依我来看,这更像是一场武装示威。”
楚凌云闻言微微颔首,示意秋剑离接着往下讲。秋剑离得到楚凌云的示意,伸出手在沙盘之上画出一条印痕。那是朔州城到凉朔关的路线。众将领看着秋剑离划出的印痕,心下更是疑惑。这从朔州城到凉朔,便是急行军最少也要一个半时辰。就算耶律引铮调军预备进攻寰州城,那这自朔州城奔袭而来的天狼骑定是人困马乏,是难以作为战力的。调一支短时间不能充作战力的军队来前线,耶律引铮到底在想些什么?
见众人面上疑惑,秋剑离也只能心底暗叹一声。他看向楚凌云,面上竟也是三分愁绪七分疑惑:“启禀统帅,我并不能猜出耶律引铮的行军意图。常理来说,佯攻往往伴随正面进攻同时开始,即便是为了引诱兵力去朔州城行错时进攻,那凉朔关的天狼骑也不会一点动静也没有。且进攻朔州城的天狼骑临时分兵。剩下这些天狼骑人数比之朔州守军少了不少,若是杨绛主动出击,甚至能将其重创之。”
“耶律引铮行如此险招,只能说明他有十全把握全身而退。若他走投无路只能死守凉朔,便应集军于凉朔关内。如此行事,那他必有援军!”
若真是有援军,那北燕发动如此大规模的进军可就不只是劫粮那么简单了。难道北燕真的要撕毁年前才制定的停战之约么?楚凌云看着面前的沙盘,心下斟酌再三后满面凝肃道:“暂不增派朔州守军,寰州城内按兵不动,看看耶律引铮究竟想要做什么。”
而与此同时,在凉朔关的城头上,耶律引铮正眯着眼看着初升的日头掐算着时间。他并不知此时的寰州城帅帐中气氛凝肃若冻铁。他眺望这茫茫的凉朔雪原,心下却也是忐忑不定。若是自己的计划没有失误,那耶律引岳应该率领烈虎骑在赶来的路上了。而寅时出发的那日苏也应该快至凉朔关。只要等到那日苏将补给带回,便可开始佯攻寰州城。届时佯攻朔州城的天狼骑开始撤军,为防万一,镇朔军不会放过这疲乏不堪的不对而乘胜追击。
无论东周的人在担忧什么,自己必会引来三方围剿。这是天狼骑的死地,也是天狼骑最后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