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抒目睹他眼神中来不及收回的冰冷,一时踌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么快。怎么了?”男人眼中的碎冰很快化为无形,目光中暖意升腾,重新变回刚刚温润柔和的模样。秦抒甚至怀疑,刚才自己一瞬间的停滞是否是个幻觉,难道是看错了?
“没,没事。”秦抒把伞递给他,道声谢,没有给他再多说几句话的时间,就告别离开了。
她一声“再见”还在耳畔回响,人影已经消失在夜幕里了。元深注视着夜色深处她走向的地方,目光深深,若有所思。
以后,还是尽量少与他接触吧。就算没有这些疑点,他能认识韩家的大少爷,就已经不简单了。她与这类人的距离太远,如果不是必要,还是从今往后大大地远离吧。
秦抒进家门放好钥匙,从包里掏出手机,带出来一张单薄的名片。很简约的设计,没那么花里胡哨。
“元深……盛源集团……法律顾问。”
秦抒挑挑眉毛,上次接到手里没有仔细看,今天才发现,原来居然是同行啊。能在盛源做法律顾问……这已经相当不容易了。秦抒回忆着此前看过的案例和各集团情况简介,盛源总部在市,创始人周子宸,也是一个传奇人物。盛源的触角伸到市,也早已经发展得枝繁叶茂。
毕业之后,秦抒也是打算面试大型企业,为成为法律顾问或者企业特聘律师努努力。假如这位元深真的有很大本事,让盛源把他留下,那或许……取取经,问问路,也是可以的吧。秦抒心里打着小算盘,啪嗒啪嗒的响。
“秦抒呀!今天我生日,你说去下馆子,我觉得不如咱们出来玩玩儿吧,就咱们几个人,雨溪也来不了。咱俩,逄樱,还有逄樱她男朋友。”
“……行吧,你今天是寿星,你说了算。”
四个人逛了一阵商场,玩了一圈游乐场。秦抒站在底下,看着三个人在天上被大摆锤还有跳楼机整得脸色惨白,笑得没心没肺。
天渐渐暗了,秦抒抬起手腕看看表,有了点想回家的意思。最近她都特别注意回家越早越好,而且不管多晚,她都走大路,再也不绕小道了。现在一想起那天在甬道里发生的事情,就一个阵的后怕。如果不是自己反应灵敏,可能现在也已经身首异处了吧。
“荧琪,咱们撤吧。天色不早了,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到明天还会有雨。”秦抒试图劝说田荧琪一块儿回家。
田荧琪死活都不肯。她正玩在兴头上:“我就不嘛,这才几点,还早着呐!你不是说我今天是寿星,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嘛?你别说话不算数呀!”
秦抒:“……”
大学同学逄樱也是连连附和,“难得出来一趟,就玩尽兴嘛。咱们去唱歌,怎么样?”
田荧琪:“好啊好啊!没问题!哎呀秦抒,你就陪陪我嘛……”
秦抒骑虎难下,一点反对的话都说不出来。得,舍命陪君子吧。
从傍晚六点多唱到八点,其他三个人的嗓子都哑了,秦抒一个人缩在角落,一口一口地喝着德国啤酒,边喝边腹诽,这味道还是比不上国产的,再贵也不好喝。她目光微移,旁边三个玩疯了的人抓着麦克风吼“死了都要爱”。翻个白眼,她重新缩回去。今天是不好收场了,也不知道得闹腾到什么时候。
“走走走,我们去酒吧,咱们干两杯。”田荧琪唱得嗓子沙哑,可还是一脸红光,摩拳擦掌想要奔赴下一个目的地。谁知道秦抒因为她这一句话变了脸色:“我不去。”
酒吧……这种地方,昏暗迷乱,纳藏污垢,她这辈子再也不想去那里“玩”什么了。
“你也别去,乖乖跟我回去。大晚上的女孩子去什么酒吧,想惹事吗?”
“秦抒!你这就败坏兴致了呀!我们又不是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酒吧而已……”田荧琪喝了几口小酒,玩得太脱线了,这一时根本反应不过来秦抒抵触酒吧的真正根源,之前的教训全甩到脑后去了。
秦抒无言以对。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提醒田荧琪,可是曾经发生的一切就像是魔咒,锁着她的灵魂一刻不能安息。可是如果将自己的痛苦加诸于田荧琪的渴望上,又不是怎么说得过去。
逄樱也是天生喜欢玩乐的人,她和她男朋友都连声附和,劝秦抒别这样,好端端的过一个生日,别搞得七零八落的。
最后,还是在田荧琪的拉扯下,秦抒跟着他们进了酒吧。
好歹不是那家已经名列秦抒脑海里夜总会黑名单的“深度”,而是滨江区域的一家网红酒吧“冰凌”。逄樱说,这家调制的一种冰晶鸡尾酒味道尤其棒,一路上都赞不绝口。逄樱家祖辈都是市本地的,不像秦抒田荧琪,都是跟随上一代或者自己到市打拼的。逄樱身上带着一种市特有的细腻和周全,对于其他人来说,逄樱就是典型的市活地图,哪儿的烧烤好吃,哪儿的东西便宜质量好,门门清。
所以逄樱这么一说,田荧琪忍不住了,哈喇子直往下流。秦抒拉在四个人的最后,像是被无形的绳子牵着走。
田荧琪越喝越狠,脸颊的红晕慢慢起来了,还一个劲儿在说自己没醉自己没醉。逄樱的男朋友性子比较内敛,闷声不语的时候就喝酒,喝到最后也是东倒西歪。所谓的冰晶鸡尾酒,秦抒从头到尾只动了一口,其他的全被田荧琪那家伙给吞了。逄樱也有点晕乎,好歹理智还在,赶紧说:“咱们走吧,这回真该回去了。别醉死在这都没人管。”
秦抒如蒙大赦,;连声叫逄樱的男朋友:“找个代驾吧,你这开不了车。先把逄樱送回去。我和田荧琪打车就好。”
那两个人先走了,剩下秦抒对付这个再一次败给酒精的小姑娘。这回还好点,至少没忘了自己是谁,用最后剩下的一点意识强撑着要站起来。
两个人浑然未觉,一双恶心的肥手正在逼近。
“哎呀这小闺女,倒是真水灵啊。陪哥哥玩玩?”田荧琪惊叫了一声,她感觉到自己的大腿被人捏了一把。
“你他妈给我滚开!”田荧琪眼睛里冒火,伸手就是一巴掌。那胖男人却一把抓住她没扇下去的手,扯出一脸淫笑:“本事不小,想跟哥哥这么玩?哥哥奉陪!哈哈哈哈”
“砰!”
猥琐男人应声倒地。
是秦抒一脚踹倒了男人屁股底下的凳子。
“快走!”秦抒架住田荧琪,脸色冷到彻骨。她最近是不是跟什么星宿犯冲,这样恶心人的事情遇见一次不够,还要一次接一次三番五次上赶着到她面前来。可她也清楚,上次硬碰硬那是有“深度”的常客方以均罩着,这回要是再出事,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呸!妈的,真不识好歹!给老子站住!”肥胖的身躯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两眼通红,直冲着秦抒两个人追上来。
“报警,报警!快!”秦抒把田荧琪推开几米远,转身迎上猥琐男。她仗着身材瘦小,躲过男人的拳头,抬起脚后跟狠狠地踩在男人的脚面上。
八分的高跟鞋,要不了人命,可是踩在脚上真的疼得要命。
男子杀猪一样的惨叫惊醒了蒙住的田荧琪,她颤抖着手拨通110。幸而滨江这附近是商业中心,本来负责安全保卫的警卫就多,很快警笛的声音传来,秦抒拉起田荧琪拔腿就跑。
夜已经深了,很快乌云盖上来,雨滴接连砸下。秦抒在心里暗嘲自己点背,喝凉水都塞牙,真的是没治了。时已初秋,她身上穿着带帽子的卫衣,没有伞,就把帽子拉到自己头上。田荧琪好不到哪里去,身上的衣服比秦抒还单薄。她又喝多了酒,要是再淋雨,真不知道要出什么事。秦抒看看天,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为了能打到车,两个人站在路边等了很久。可是越下雨越难打到车,这是很平常的事情。秦抒咬咬牙,把自己身上的薄外套脱下来披在田荧琪身上,雨滴打在肩膀,湿润,微冷,粘腻,有些难受。
等了得有十多分钟,一辆空的出租车经过,秦抒终于能湿漉漉地把田荧琪塞进车里。
第二天秦抒没能起得了床。她原本定了六点半的闹钟,可是闹钟响的声音在梦里感觉很遥远,似乎根本不在耳朵边上。闹钟叫唤了半天没人搭理,歇了五分钟,又开始吱哇乱叫。
秦抒睁了睁眼,觉得眼皮像是灌了铅,掀开都费劲。她摸索着摁掉闹钟,迷迷糊糊的缩在被子里。躺了一会,理智支撑着她想起今天得去学校自习,还有几本书要归还图书馆。她钻出被子想要坐起来,可是头特别晕,嗡嗡的,一离开枕头就觉得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