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抒以为自己生存的环境是白色的,是一层浮灰底下锃亮的大理石。她以为自己和那些沾染了深色的世界很远很远,包括她的父亲,她都从来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和黑色的灵魂作伴。
她觉得自己应该未曾见过至真至纯的黑色,就算是顺手“救”了元深的那回,也不过是社会小混混的小打小闹。她知道孟颐川是什么人,更知道沈氏的沈渊是什么样的人,但她压根就没有深思过,他们面纱下究竟是什么样的景象。
这些,她专业之外视野之外,一无所知。
她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离那个晦暗可怖的世界那么近,离鲜血枪支和死亡那么近。
在她毫无提防的时候,危险悄然逼近。
……
秦抒结束了研讨会之行,总体感觉还不错,没给大法律系丢脸。
结束之后已经很晚了,又送专家教授们离开会场,清理完毕锁好门,已经将近十点了。秦抒饿得很,她还没吃晚饭。回到家自己做又懒。人一饿,满脑子就只想着吃的吃的,其中小巷子里的那家夜宵小摊的豆腐脑,在记忆中尤其嫩滑可口。秦抒想得头皮发麻。
罢了,为什么不给自己点福利,犒劳犒劳嘛。
说起来,自从上次抄小道受惊吓,秦抒已经很久没走过小路了。尤其是大周围这些小巷子,每次经过都是心惊胆战的恨不得飞过去。
总不会每次都这么背吧,吃个夜宵而已。秦抒安慰自己。
元深适时打了个电话过来:“睡了吗?”
“没有。”秦抒往校门口走,“我学校有活动,刚刚结束,还没回家呢。”
“这么晚?”元深语气里的担忧非常明显,“我去接你。”
“不不不不用,大哥,这都十点多了,你不睡觉的吗?”秦抒唇角的笑很淡,可是也很舒心。最近和元深的交情越来越深,话题也拓展得越来越广。和元深相处,总有一种奇异的轻松,她不知道是为什么。
周末的时候元深经常会邀请她一起爬山,有时秦抒邀请他一块喝茶品酒。渐渐的距离近了,秦抒更加欣赏他身上那股深沉的贵气。他的谈吐十分清雅,秦抒发现自己喜欢和他交流。
人活一辈子,能遇见几个喜欢与之交往的朋友呢?这难道还不值得珍惜?于是秦抒开始放下并且摈弃多疑的自己。人有多面,她都有,遑论精英阶层的元深。
她唯一想要避开的,就是他那一句
“我只要你,经常陪在我身边。”
她不能多想,也不敢多想。田荧琪说过,她是一个遇见情感问题喜欢当鸵鸟的人,不管是追她的还是她自己喜欢的,她都想逼迫自己无视。田荧琪称之为“恋爱躲避综合征”。秦抒自己也承认,她在这方面,不是很敏感。
元深在那头很认真地叮嘱:“不许走小道。”
秦抒笑了声:“没事。放心吧,我这么大人了。先这样啊,挂了。”
她收起手机,向小巷深处走去。
……
信号那头。
沈渊停顿了片刻,捞起沙发上的外套,吩咐等在一边的徐宴:“跟我出去一趟。”
“是,渊哥。”
……
应该是这里啊……秦抒摸索了一个遍,都没有找到记忆中的那家夜宵店。小巷子里黑咕隆咚的,让她禁不住有些发憷。算了,饿着肚子回家吧,看样子应该是关门了。往常这个点儿,这条巷子里都很热闹的。难道是很久没来被城管给撤了?也说不定。
秦抒抓紧肩上的包带,往公寓的方向走去。
漆黑的夜让脚下的路显得格外漫长。狭长的巷子,空无一人的街区。秦抒越走越心惊,这样的景象总给人一种惊悚的错觉,甚至有的时候根本不是错觉。
脚下的青石板路在靴子摩擦磕碰之后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
可是很快,秦抒感觉背后发凉,一阵阵的,像是阴风化成鬼手抓住了她的后颈。不祥的预感升腾而起,她警惕地稍微转动脖颈和眼珠,城市里极淡的月光下,她的余光看见身后影影幢幢。
恐惧瞬间支配心脉,她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加快。几乎是在她加快脚步的一瞬间,她听见了不属于她的男人的皮鞋落在石板路上的声音。随着她的脚步渐渐急迫,那人步步紧逼。
她此刻没有时间后悔不听元深的话,满脑子都是空白,只有一个信念要活着离开这里。求生的欲望在血脉中横冲直撞,那人已经知道她发现了。不管他是图财还是图色,她剩下的机会只有鱼死网破。还好今天穿的是坡跟,不耽误跑步。可是没有高跟的威力,也踩不烂他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