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因朔在遭遇骨折和截肢之后,一蹶不振。据传,韩敬元震怒,此后因为情绪波动过于剧烈,一病不起,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才堪堪恢复过来。
对于一向连目标都是利用儿子夺取财产继承权的韩敬元而言,这个韩因朔,基本上就是个废人了。
阿淮跟秦抒一直保持微信上的交流,阿淮常常主动问起秦抒的近况,这让秦抒很是惭愧。毕竟自己问候她的次数,显然没有她主动联系的次数多。
这也许就是这么多年来,虽然交际甚广,但是交心的朋友极少的根本原因吧。
三月初,离中秋节还有两天。这天夜里,整理完了所有的材料,秦抒念起半个多月没有见面的阿淮。毕竟是自己救下来的人,她不忍心阿淮再受苦难。秦抒给阿淮打了个电话。阿淮在那头抽噎不止,秦抒这才知道,韩因朔居然已经残废了……她心疼地安慰阿淮,这种复杂的心情,不是当事人,他人实在很难体会。
在秦抒的劝导下,阿淮勉强止住哭声,邀请秦抒,第二天到她租住的一个小出租屋里来看看。韩因朔已经靠不住了,即使他是她一切糟糕现状的罪魁祸首,可是秦抒看得出来,阿淮似乎心里是爱他的。现在韩因朔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这个养在家外面的女孩?
……
阿淮住的地方很偏僻,在市郊,倒是离大不远。四十平方不到的房子,昏暗的环境,糟糕的采光,楼下时不时窜上来一股恶臭。
秦抒整洁惯了的,看到这样的景象,虽不至于恶心,但是心里委实膈应得慌。
阿淮已经有点显怀了,可是孕期的身体,依旧骨瘦如柴。她跟秦抒道歉,说自己身子不方便,最近一直不舒服,要不然怎么样也要去外面挑个好地方,好好聊聊的。秦抒心疼还来不及,哪还会在意这些。
孕妇的情绪波动很大,稍不注意,自己就会跟自己过不去。秦抒还注意到阿淮的脸色很差,一点点的血色都没有。她关切地问了一句,只见阿淮的眼泪倏地成串成串掉落下来。
“秦抒,我想我爸爸……”一句话,戳了秦抒的心。
阿淮讲过,父亲因为不堪重负,无颜面对家里的老老小小,更无力偿还债务,索性自己了结了自己,一走了之,做个彻彻底底的甩手掌柜。可那也只是一笔带过,秦抒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体会,只是同情和唏嘘罢了。
可是这一次,在情绪极端低落的情况下,阿淮讲出来的细节,一字一字震撼到秦抒的肺腑,疼得发颤。
“我爸爸非常疼我……那一阵家里已经顶不住了,他把房子抵押出去,自己给别人没日没夜的打工,还要想尽办法去求那些债主宽限我们一些时日……他就算是苦到了连口饭都不敢多吃的境地,也不忍心让我为了这些事操心……可是这怎么可能?”
……
“我还记得他生前最喜欢我送给他的一件礼物,是一把小扇子,扇面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亲手画出来的,我们一家四口。他一直一直带在身上,就像带平安符护身符一样……”
……
“我妈妈在他去世之后精神状况就不好了,时常犯病,嘴里念念叨叨都是我爸爸对她的好……她不相信我爸爸会自杀,即使是在精神崩溃之后……”
……
秦抒听着,经脉里的浊气在逆流,顶进肺腑之中,将她的理智淹没。同是天涯沦落人,秦抒感觉到脸颊上一阵冰凉,伸手去摸,居然是泪水。
这就是感同身受吧。
秦抒有了一点点冲动。她不想再憋着了,她想告诉眼前的女孩,自己和她是一样的,是平等的,都遭遇了命运的虐待。
“阿淮,我父亲同样死于非命,母亲同样身居混沌。我比你更可悲的是,我连是谁害的我父亲,都一无所知。”
阿淮垂着头,眼泪一滴滴的拍打着坑洼的水泥地板。可是她深埋的眸光中,一缕诡异的色彩倏忽划过。
她记起那个人的叮嘱。
“秦抒几年前父亲应该是失踪了,生死未卜。母亲在精神卫生中心附属的疗养院。这都是我在韩昀身边偷偷打探出来的。一定要设法引起共鸣,她如果交代了什么,就是我们的机会。记住,抓住秦抒身边一切能利用的资源,否则,你所谓的复仇,可能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秦抒……谢谢你,你愿意把你的故事也告诉我……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