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抒又回到药柜前面,目光灼灼地扫过这些琳琅满目整整齐齐的药名,“外国人只知道党参黄芪,别的都是两眼一抹黑。能看到喜欢中医钻研中医的同道,我觉得我爷爷会比我更高兴,回头跟他说,市这么厉害的易勋医生也看重中医,回头别开心得昏过去了。”
易勋静静的站在秦抒身后,听她突然多起来的话,静静的笑着。秦小姐其实是很有故事的人,只是需要有什么东西,戳破她薄薄的一层防备和隔阂。中医中药,就是这个东西,他想,他和她似乎更近了一步。
“你这儿的稀奇药真多,很多还只是在医书上才看得见。”一旦碰到自己喜欢的事物,秦抒的眼睛都是亮的,“鹿仙草你这都有,假如我能把你这的药库搬回去就好了。”
易勋忍俊不禁,“秦小姐,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是学法律的。”
秦抒怔了一下。
“学法律……可是法律不是我喜欢的东西。武侠小说里被说烂了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话虽然很烂俗可是真的很有道理啊。”
“不知道易某有没有这个福气,能听一听秦小姐的身不由己?”
都怪气氛太好,阳光太暖,氧气太充足。还好理智没有冲溃,秦抒的感慨在醒悟的一瞬间及时刹车,她脸上的外露的情绪骤然收了回来,在心底一寸一寸码好。
她避而不谈这个话题,稍微生硬的转移开:“你这个小房间,可以叫药寮了。”
在她情绪变化的同时,易勋也意识到自己,终究是忘形了。他把蠢蠢欲动的心思重新捆绑得妥帖,让所有的不正常泯灭,回到循规蹈矩的轨道。
“我习惯叫它药圃。”
“那应该请个书法家写个牌匾,挂在你门框顶上,就更有感觉了。”秦抒用一个文雅的玩笑结束了这场对话,其实她自己心里相当清楚,此刻她是落荒而逃。她匆匆忙忙告辞,推开门,向最开始囚禁自己的那个房间走去。然后她遇见了守在门口的沈渊。
“见到易勋了?”
“是。”
沈渊看着她,她垂着头,不敢接触他的目光。
“走,带你出去。”
“哎,去哪……”
这是一家日式的茶馆。秦抒坐在沈渊旁边,倒没有局促不安,只是心里有些惴惴,他来这是要做些什么。直到正主出现了,秦抒方恍然大悟。
居然是江家的老爷子,江泓岳。
沈渊出手向来是稳准狠,江筱盈和江一昌羽翼未丰,与方家联姻之后想跟沈氏对着干。谁知道,他俩此时早就是光杆司令,甚至主持联姻的父亲江泓岳,和大半个江家,都被沈氏挖空。
真是一招极精彩的釜底抽薪。
秦抒有些替方以均焦心。不知道他的弟弟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得罪了沈氏,招惹了这尊大神,恐怕不得善终。
“抱歉沈总,家里事情太多,耽搁了一阵。”
“哪里,江老您能来,我沈渊已经很感激了。”
两个人客套了几句,秦抒坐在一旁,跟着点头问好,没有失礼,也没有殷勤。
“这位是?”
“秦抒。”她赶在沈渊介绍之前出口,“您好,江老。”
秦抒看见江泓岳的眼神变了一变。想必孙辈这些烂摊子,他多少都是知道一些的。
沈渊和江泓岳在谈一些案子的事。秦抒装作耳失聪目失明,装聋作哑,不听不问不出声。她安静的做一个得体的花瓶,一个害怕稍有不慎就把自己给砸碎了的花瓶。
秦抒一直在摆弄茶具。她手法娴熟,茶杯摆开,用开水烫了,手指按压着茶杯精巧的盖子,斟了三杯。
趁着两个人说话的间隙,秦抒递上茶去,首先摆在江泓岳的眼前:“江老,您慢用。”沈渊眸中带了丝诧异和些微的惊喜,眼光落在她身上。
随后是沈渊的自己的。
沈渊的手悄然握住她的,她一怔,用力收了回来。江泓岳把这一切收进眼底。
“江老,相信您不是不识时务的人。既然如此,咱们就是聪明人之间的合作。”
江泓岳脸色不是很好,可是恭敬的意思依然在那:“希望沈总言而有信。”
“合作愉快。”
秦抒猜得出来,沈渊让江泓岳签订了什么不平等条约。出门的时候,秦抒跟在他身后,蓦然出声:“沈渊,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沈渊回身,眸光深邃。
“我知道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别的我都不问,真到对江家方家出手的时候,可不可以,对方以均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