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抒靠着车窗,眼神呆滞地望向窗外。她以为或许该一路无话的,毕竟都走到这一步了,他们两人之间还能有什么话可说吗……
可是突然,男人开腔,她惊了一下。
“我可以告诉你孟颐川现在境况如何。”
他陡然这样说,秦抒大脑登时当机。她没想到他会直接提出这个名字,她以为……
“想知道么?”
秦抒:“……你别说了。”她不想再参与和这两个人有关的任何恩仇怨怼了。
沈渊好像没听到秦抒的话,声音非常冷又非常平静地说:“腹部中枪,右腿截肢,一直到大腿上部,都没有了。”
什么?
秦抒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个沉浸在自己的光芒之下不可一世的人,那个让整个金融圈呼之为“二爷”的意气风发的人,那个她以为会和沈渊势均力敌的人……就这么,受了重伤,截肢了?
可她的情绪不敢表露出来,生怕触怒沈渊,一步错,步步错。
“你想问什么,可以问出来。”沈渊的声音仿佛压抑着什么。
“……”
“他对着自己的大腿开了三枪,伤势实在太重。腿保不住了,他是孟家的少爷,必须要保命。”
孟颐川?对着自己的腿开了三枪?秦抒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那个人身上……
沈渊冷酷的双眸恢复了无波无澜的模样。可是在他最深的情绪中,却翻涌起一阵一阵的轻松。他爱的人就坐在他身边,虽然他现在竟还不知道她到底爱不爱他,那一句风中传来极不清晰的“我爱你”到底是真是假。
前缘尽逝,他想好了,无论现在他的心伤得多重,他都要坚持着一点点修补好,重新开始。人生于世,何其幸运能遇见一个她,他不想把她丢了,一点也不想。他爱她已成定局,是他不愿意改变的定局,终其一生都不会改变。而刚刚,他了结了早就应该了结的恩怨,把事实真相一口气告诉了那个眼睛长在额头上自大过于自知的世家少爷。
他淡淡地开口,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秦抒听。
孟颐川朝自己的腿开枪,是他自己完全理智的状态下做出的事。沈渊觉得这很正常,当一个人突然之间被毁了所有的执念,半生的怨恨陡然转变了风向,生存的支柱刹那倾塌,他如果不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才不对劲。
孟颐川的父辈是在道上混的,颜色不浅,直到后来才想把孟这个姓氏洗洗白。此前孟颐川的父亲孟谦曾经是个威名赫赫的“毒枭”,混迹贩毒市场与黑市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沈家因为沈渊的父亲沈澄英的兢兢业业,加之祖辈的积累,一跃成为市第一大家族,黑白都吃得开,因而不觉间得罪了孟家,久而久之两家就结了仇怨。
当时偏偏出现了一个卓有眼力的律师,他为了肃清社会毒瘤实现他心目中的法治梦想,历经千辛万苦,费尽周折甚至不止一次遭到过性命的威胁,终于掌握了孟谦贩毒的核心证据。
正巧因为徐家老一辈的恩怨和家产的纠葛,徐宴与堂弟徐承兄弟反目,加之曾经徐承随徐宴做沈氏下属时,垂涎沈家的产业做了出格的事,被沈渊直接打回原形,重重惩罚。因此徐承对沈氏满怀怨恨,转身投向孟家,又受孟谦指使,迫害那个律师致其死亡。善恶到头终有报,徐承精神崩溃自杀了,虽然到现在为止他的“自杀”到底是不是出于自愿,还不能确定,也无法确定。
后来孟谦突然中枪身亡,孟颐川认为必然是沈澄英所为,故而这么多年怀恨在心,从来不曾放下过。
所以沈渊一直知道孟颐川对沈氏有很大的敌意,甚至知道孟颐川想对沈氏使出的一切报复手段。他早就派人提防着,虽然免不了有所疏忽,比如屡次小打小闹似的枪击,和大大小小的绊子。可他从未在意过,就当是陪一个孩子玩玩似的。
因为他根本没把孟颐川放在眼里。周子宸笑话他生活太无聊,有一只蚊子骚扰骚扰他也好,至少不那么寂寞。
然而,直到他遇见了又得到了秦抒,他生活的所有都被她一个人填的满满当当,她成为了他的弱点,她的安危就是他的底线。孟颐川踩到了沈渊的底线。既然无法摆脱,那就让他自己消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