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意的示意下,红绸和细芝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低头看了一眼正跪着流泪的六姨娘,两人也缓缓下跪。
微微抬头,六姨娘就看到了与自己并排跪着的两人,心中大骇,连说话的勇气都已经消失,只能愣愣的看着她们。
“红绸,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安长溪没有去看六姨娘的样子,淡淡的对着红绸开口。
得到安长溪的允许,红绸先是对着安国公磕了一个头,然后开口将那会在长溪院之中的言辞再次重复了一番。
听了红绸的话,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似乎是没有想到,一向安静不多言六姨娘居然能够在暗地里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红绸,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不要污蔑我!”六姨娘俊俏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狰狞的神色,大声的喊道。
“你喊什么?”安国公已然相信了这次的事情就是六姨娘所为,见她如此撒泼打野,不由得更是生气。
“既然六姨娘还不承认,那就让细芝来说说吧,这东西,究竟是怎么来的。”安长溪冷声道。
“是,大小姐。”细芝低着头不敢去看六姨娘震惊的脸,低声说道:“这是六姨娘让细芝亲自去巫婆子那里买来的,还说……还说一定要够十个,不然咒术的力度不够……”
“够了!”安国公一把将桌子上的白玉瓷壶掀翻在地,淡黄色的茶水沿着碎裂的瓷片缓缓流淌,一时之间鸦片无声。
云国向来厌恶巫蛊之术,先皇在世之时,长公主便是因为在宫中乱用巫蛊之术导致当年的皇后娘娘也就是现今的太后小产,因此而被削了皇家牒文,贬为了庶人,此后,便严令禁止巫蛊之术,一旦查到,轻则流放,重则处死,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秋兰陷害安长幽的时候安国公那般动怒的缘由。
走到六姨娘面前,安国公用力托起她那圆滑光洁的下巴,目光阴冷的可怕:“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没有想到细芝会背叛自己,六姨娘凄然一笑,当初被安长吟胁迫那天,她就已经料到了会有这样一天,只是没有想到竟然会来的这样快。
“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请老爷责罚。”此时的六姨娘,眼中是一片的灰暗,自己最信任的贴身婢女都能出卖自己,她还有什么可继续反驳的?总之,这一生已然葬送,若真的死了,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个解脱。
见六姨娘已经认罪,安长溪抬了抬眼皮,就见安长吟此时正咬着嘴唇一副深思的样子。冷冷一笑,慢慢走到安国公身边,看着满脸泪痕的六姨娘,扬眉望向了安长吟。
“爹爹,六姨娘向来不喜得罪人,今日之事,若是凭借着六姨娘自己,想必万万不会思虑的如此周全,恐怕六姨娘身后还有什么人啊。”安长溪声音不大,但是却极有力度,让在场的人不由得为之一振。
似乎没有想到安长溪会说出这样的话,六姨娘低着头,确实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一想到如果自己真的说出了安长吟的名字,那么自己最爱的表哥就会遭到毒手,她的心开始动摇了起来。
此时的安长吟也是一阵紧张,如果六姨娘真的指出了这一切都是她的主意,那么她以后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就不要再提与蓝纪离在一起了,紧紧的攥着拳头,眼睛定定的看着六姨娘,等待着她开口。
“你说,你的背后可还有主谋?”安国公思考了一会儿,的确如安长溪所说,六姨娘自入府以来,果真是处处谨慎,这样的事情如果是她一人计划,那她隐藏的也实在是太深了,这样的人是断断不能够留的。
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这就是自己陪伴了一年多的夫君啊,她不过二十岁,正是最美好的年华,可是,一切都在嫁给了安国公之后变得不一样了,她要像一个妻子,她要像一个小妾,处处隐忍讨好,可是安国公却只把她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
凄然一笑,若不是再次遇到了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哥,恐怕她的人生就要一直这样灰下去,只是天不遂人愿,没想到会被安长吟抓到了把柄。
“一切都是妾身自己的主意,没有人在背后指使,是我妒忌夫人,一切都是我的错。”擦拭掉脸上的泪水,六姨娘抬起头看着安国公道。
听了这话,安长吟长出了一口气,看来这个六姨娘还算聪明,若是在这个时候还要将她拉下水去,那也真是让人无话可说了。恢复了面上的神色,紧紧看着跪在地上的六姨娘,此时的她也像其他人一样,看起来很担忧的样子。
“好,既然都是你的主意,那我国公府里是万万不能在留你了!”安国公看着面前的人,没有一丝的怜悯之意,仿佛她不曾与他有过任何的交集。
没有想到六姨娘居然没有把安长吟供出来,这让安长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事已至此,她若是在说什么,恐怕还会被怀疑别有用心。
“一切全凭老爷做主。”六姨娘的声音有些飘渺,不禁转过去看向了窗外,白雪皑皑,掩盖了一切的污秽,她知道,以后自己再也不会看到这样的景色了。
“听说灵泉庵冬天的景色不错,以后你就去那里跟着静慧师太思过去吧。”安国公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没有将她处死,一日夫妻百日恩,况且平日里她也够懂事,虽然不曾有过什么感情,到底也算是有些亲情的。
闭上了眼睛,六姨娘对着安国公磕了三个头:“多谢老爷不杀之恩,以后罪妇自会夜夜祝祷,保佑国公府上下平平安安。”
“管家,明日一早就送出去吧,时候不早了,你们也都散了吧。”安国公摆了摆手,只觉得异常的疲惫。
走到内厅看了看沉睡的喻兰,又嘱咐了余嬷嬷和玲珑几句,安长溪这才拜别了安国公走了出去。深秋的夜里十分寒冷,微风偶尔吹过,打在脸上,就是一阵微凉。
长长的青石铺就的地面,平坦而庄严,宽二十丈余,遥遥连接着养心殿,石道两旁栽植着高大的树木,虽是秋天,石路上却是不见丝毫的落叶,蓝纪离缓缓的踩在上面,看着越来越近的养心殿,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
“儿臣见过父皇。”
轩帝抬眼看了看,似乎有些诧异,随后淡淡道:“起来吧,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兵部吗?来这里做什么?”
淡到极致的声音,可是听在他的耳中却仿佛有千斤的重量,方要开口,轩帝又说道:“方才东海送了加急的奏折,请求增加海防军费,扩招海军,你有什么好想法吗?”
接过奏折,蓝纪离细细的看了一遍,低声道:“父皇,在儿臣看来,这东海侯的重点是在军费之上。”
“恩,你怎么看?”轩帝点点头表示赞同。
“东海沿线的商贸是我云国海防税收之重,这件事情不能轻举妄动,毕竟如今父皇已经撤了三藩,只剩下东海这处,要步步小心才对。”蓝纪离皱了皱眉头道。
轩帝看了他一眼,“这事过几日再说,你来找朕可有什么事情?”
蓝纪离闻言双膝一弯,跪在了轩帝的面前,一脸严肃的说道:“父皇,儿臣请求父皇退了儿臣与长溪的亲事。”
轩帝一听这话,猛然抬起了头冷声问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儿臣斗胆,请求父皇退了亲事。”蓝纪离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定声说道。
“长溪是个好姑娘,朕也甚是喜爱,况且当日是你请求皇后下了懿旨赐婚,怎么今日又要退婚?”轩帝深邃的眼眸不带一丝波澜,沉静的犹如一汪古井,所有的情绪都被收敛于其中,半点没有泄露。
静静的跪在地上,蓝纪离的声音之中没有任何的波动,定声道:“父皇,那时是儿臣欠缺考虑,是儿臣莽撞,还请父皇能够退了亲事。”
“皇上。”就在此时,门口突然传来了皇后的声音,轩帝微微蹙眉,最终还是摆了摆手让她进来了。
“皇后这是为了离儿来当说客的吗?”轩帝的声音淡淡的不带丝毫的情绪,听在皇后的耳中却是有些忐忑。
“皇上,臣妾知道您喜欢长溪,臣妾又何尝不是呢?不过离儿昨日跟臣妾说,长溪对他的感情只是兄妹之情,离儿不愿见她难过,所以才斗胆请求皇上的。”皇后脸上带着些许的无奈,仿佛真如她所说一般。
“离儿,这件事情你可想好了?”轩帝闻言,看了蓝纪离一眼,太后一直都不同意这门亲事,这半个月已经找他说了很多次,但是碍于皇后已经下了懿旨,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却没想到他们母子二人却来请求退婚了。
咬了咬嘴唇,蓝纪离将心中的不甘生生的压了下去,点点头道:“回父皇,儿臣心意已决,还请父皇成全。”
“心意已决?那你可知道,退婚一事日后会对长溪造成多大的影响?”轩帝淡淡说道。
跪在地上,蓝纪离的双手下意识的握成了拳状,他当然知道,他又怎么会愿意退婚,只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让他不能不硬着头皮开口:“儿臣自会亲自登门道歉,父皇,您就成全儿臣吧。”
看着蓝纪离的神情,轩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最后点头道:“罢了,既是如此,朕就成全你了,不过国公府那边,皇后你可要安抚好。”
“臣妾遵命。”皇后终于舒了一口气,原本以为皇上还会说些什么,她早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却没想到事情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