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微醺,长溪里百花竞相绽放,蜂蝶流连,浓郁的香气在空气之中阵阵飘着,一丛一丛,一簇一簇的,绚丽张扬的开满了小整个院子。
时值五月,溪湖边的柳树细枝初展,静静的在湖面上倒映出纤细的影子,微风一过,荡起层层的涟漪,划开平静的湖面,远远的散去了,几只小鸟在湖面上来回飞舞,看起来异常的和谐。
长案之上,宣纸静静的铺着,上面已有几行漂亮的行书,清俊而有致,娟秀又不失锐意,沿着宣纸一路行云流水般的书写而下,手中的狼毫轻轻晃动,在最末端一勾,棱角尽显,带出了一丝墨汁的清香。
将手中的狼毫放下,安长溪伸了伸懒腰,顺着字迹浏览过去,这一年以来的成效已经让她得心应手,无论是行书楷书或是草书,她都已掌握了其中的精髓,淡淡的笑了笑,待墨迹干了之后将那纸收了起来。
昨日大夫为七姨娘诊脉,肚子里的孩子很是安稳,安国公一高兴赏了她很多的珠翠,似乎已经忘记了前几日安长吟的事情,何况也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提起,一晃已经三日,想必这几日安长吟在祠堂之中的日子过的也是极其的难熬。
安长溪心中明白,安国公即便再恨,在生气,也不会真的对安长吟惩罚的过重,不然是不会为她请了大夫照顾她的腿伤,毕竟总是他的孩子,心中还是会不忍,不过这样的惩罚在她看来也算可以了。
将写了几张的宣纸整理了一番,安长溪正准备再去看看医书,就见云意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些点心。
“郡主,听说祠堂里三小姐又闹了起来。”将点心放在桌上,云意低声说道,脸上还带着一丝的疑惑。
还未打开的医书又被安长溪放了回去,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淡淡的说道:“既是她不安稳,云意,你就陪我去看看三小姐吧。”
祠堂在国公府的最南端,自长溪院过去要整整一刻钟,安长溪倒是不急,慢慢的走着,不时还看看院中的风景,路过小花园的时候,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让云意去折了几朵芍药带上,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平日里很少会有人来到祠堂,只有在过节或是有什么大日子的时候祠堂才会热闹起来,一迈入祠堂的门,安长溪便就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冷清。
“你在外面候着吧云意。”安长溪将云意手中的芍药花拿了过来,转头说道。
打开了门,就见安长吟正坐在桌子前面发呆,脸色苍白而萎靡,眼下一片的乌青,一副惨淡的模样,看起来这些天她过的一定十分不好。
感觉到光芒刺眼,安长吟下意识的遮了遮眼睛,终于适应了光线,顺着视线看过去,就见安长溪正一脸笑意的站在门口,一袭玉白色的齐胸襦裙勾勒出了她盈盈的体态,脸色红润白皙,看起来极美。
心中突然涌出一股不甘,她与安长溪相比并没有差些什么,唯一比不上她的就是她是个庶女,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人,安长吟眼中的恨意越发的浓郁。
“你来做什么?想要看我这幅颓唐的样子吗?”安长吟将头扭向了一边,她知道那日的事情一定与安长溪脱不了干系。
“妹妹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如今花园之中的花都开了,妹妹却被关在祠堂看不到满园的春色,我就想着给妹妹看看花。”说着,安长溪将手中的芍药花放在了桌上。
眼底猛然迸发出一阵冰冷的光芒,看着那鲜红的花朵,安长吟紧紧的盯着安长溪,恨恨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坐在安长吟一旁,拿起一朵花把玩着,安长溪道:“妹妹不是也喜欢芍药吗?自幼便是如此,我喜欢什么你就喜欢什么,那时候我觉得你单纯,便把自己能够给你的一切都给了你,可是妹妹却是怎么做的呢?你还记得吗?”
“安长溪,你到底想说什么?”安长吟看着她脸上越发加深的笑容,不由得感觉到一丝冷意。
拿着花的手突然一用力,刚刚还开的娇艳的花瓣一下落在了桌上,点点猩红,看起来有些诡异,安长溪冷笑一声,淡淡的说道:“妹妹是不是忘记了,五年前,你抓了一只麻雀将它弄死放在了我的床上,四年前,你不知在哪里找到了一条小蛇放进了我的房间,还有三年前,你故意打翻了滚烫的茶水,那水就全部浇在了我的身上,还有……”
“够了,安长溪,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听了安长溪的话,安长吟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丝可怕的神情,看着安长溪仿佛在看一个可怖的怪物,这些事情她竟然都知道,还都记得,她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抬眸看向了安长吟,安长溪古井无波的眼中隐含着阵阵的寒意,整个祠堂的温度似乎都降了几分,她突然笑出了声音,对着她说道:“你如此害怕做什么?难不成怕我会在这个时候对你下手?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的就死去,你做了那么多伤害我的事情,我要一点一点,加倍的还回来,这件事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安长吟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安长溪,猛然站了起来,但是因为膝盖被紧紧的包扎着,只不过一下又摇摇晃晃的做了下来,指着她的手不住的颤抖道:“是你,是你对不对,岳沅歌的事情是你的安排,你故意推到了我的身上,你还找到了那个人指证我,安长溪你好狠的心啊,你竟然这样做!”
“我好狠的心?”安长溪脸上的笑容猛然消失不见,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眼中浓烈的恨意丝毫不加掩饰,大声的说道:“曾经我对你如何,我把你当成亲妹妹一样看待,可是你又对我做了些什么?你还连带着七姨娘,长幽一起对付我,我倒是想问问你究竟是安得什么心,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是啊,你没有对不起我,可是你和娘亲处处在彰显着你们的高高在上,对我呢?不过是施舍可怜罢了,你是嫡长女,我是庶女,我哪里都没有你强,我也没有喻府那样强大的祖母家,若我不能够将你除掉,我这辈子就永远只能是个庶女,我不甘心!”安长吟凄然一笑,她自认为不比安长溪差到哪里,可是命运却偏偏从没又眷顾过她。
缓缓起身走到了安长吟的面前,安长溪伸手轻轻将她脸上的泪痕拂去,“长吟,若是你对我有哪怕一丝丝的真心,我也不会这样对你。”说完她轻轻的抹了抹她的脸庞,让安长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被她这样一摸,安长吟只觉得一阵的寒冷,方才,她分明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彻骨的寒意,那种感觉,仿佛不该出现在一个活人的眼中,仿佛……眼前的这个人,是从十八层地狱爬上来,向她来索命的冤魂。
“还有十几天,你就好好的在祠堂呆着吧,希望你能够想想以后你该怎么办,不要一步一步的走向灭亡。”安长溪轻哼一声,不等安长吟说话,甩袖就走出了祠堂。
看着她消失在阳光之中的背影,安长吟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她,到底还知道些什么,为什么看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可怖,她到底还想对自己做什么?一时间,她只感觉一阵寒意不断的从脚底上涌,就连周遭的阳光,都变得越来越寒冷。
走出了祠堂,安长溪深呼吸了一口气,方才的她一定十分的恐怖吧?见云意正在门口来回的踱步着,脸上还带着一丝的担忧,摇头笑了笑快步的走了过去。
“云意,你在干什么?”安长溪的声音之中带着些许的笑意,轻轻的拍了拍云意的肩膀低声说道。
被她的动作吓得一蹦,云意转过头就见安长溪正一脸笑意的看着她,不由得拍了拍胸口道:“郡主,您吓死我了,云意见您这么久没有出来,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难不成还怕她对我做些什么不成?”安长溪心中升起一阵暖意,戏谑着对云意说道。
“哪有,云意不过是怕三小姐说些什么话让您不舒服嘛。”云意低头轻声说道,安长溪说的不错,她方才确实担心狠毒的安长吟对她做些什么,毕竟祠堂之中只有她们两个,一旦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能够及时的赶过去。
见云意这样,安长溪笑了笑道:“她的腿如今连站都不能站起来,还能够对我做些什么?傻丫头,我们走吧,你一会儿让管家送过来几盆芍药,这祠堂实在是毫无生机。”
“是,郡主。”虽然不知道安长溪的用意,但是还是定声答道。
身后的祠堂越来越远,安长溪的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感受,方才见到安长吟那个样子的时候,她的心中突然就觉得很开心,可是那一阵开心过后,她只觉得十分的寒冷,曾经她将一片真心都交付给了她与蓝纪离,可是到了最后,她的下场竟然那样的凄凉,这一切都是拜她们所赐,若不是她太过信任安长吟,怕是也不会变成那个样子。
这一世,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把她所遭受的一切,全部让她感受一番,是去清白,被人利用,被人怀疑,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