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的凝望了安长溪一会儿,蓝北墨起身将烛火熄灭,举步走出了营帐,四野一片漆黑,将所有的愁绪都掩藏在其中。
蓝北墨孤身一人走在旷野里,周身是弥漫四野的黑暗,心中是没有任何着落的空,空空如也,肩上不时传来阵阵的疼痛,似乎在随时提醒着他安长溪的情况。
不知走了多久,兜兜转转的竟是来到了蓝靳念的新坟之前,看着那微微隆起的坟茔,蓝北墨敛襟而坐,靠在坟茔的一旁,恍惚让他觉得他是在靠着蓝靳念的肩膀。
“七弟,以往我从未曾有过这么累的时候,如今你不在了,溪儿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恢复,突厥大军当前,蓝纪离一派虎视眈眈,内忧外患真是让我一人难以招架,你倒是乐得清闲,将这些事情全部丢给我一人……”蓝北墨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脑海里不断闪过兄弟二人在一起的场景。
在蓝靳念的坟前呆了许久,蓝北墨才走回大营,此时褚逸云已经被欧阳牧带了过来,在见到蓝北墨的时候不由得吃了一惊。
以往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场合见到蓝北墨,他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又像是所有的事情都被他掌握在了手中,可今日这一见,却将以往所有的印象全部打破。
此时的蓝北墨双眼布满了血丝,一脸的憔悴昭示着他似乎一夜未睡,身上的衣物已经被鲜血染得一片深红,却仍旧没有处理,就这样任鲜血干涸凝固在衣袖之上。
“王爷。”收回了打量蓝北墨的目光,褚逸云拱手一拜道。
蓝北墨摆了摆手道:“无须多礼了,褚先生,盐城那边的事情可都处理好了?这么晚让欧阳叫你过来,实在是唐突了。”
“王爷言重了,盐城的事情大部分已经解决,珉昌侯趁乱逃跑,想必应该是要与契丹勾结,情况暂时就是这样。”褚逸云如实说道。
蓝北墨点了点头,随后道:“想必欧阳在来的路上已经将王妃的事情告知了褚先生,本王如今实在是束手无策,不然也不会将褚先生请过来。”
“是,王爷,欧阳已经将情况说了,眼下王妃的情况着实有些难以解决,若真的是中了蛊毒,除了下蛊之人能够将蛊虫引出来之外,就只有在医仙谷的雨神医能够解决了。”褚逸云叹了一口气道。
闻言蓝北墨不由得看了他一眼道:“你说雨神医?”
“不错,王爷,就是雨神医。”褚逸云点了点头道。
蓝北墨的面上浮现除了一丝无奈的笑意,摇了摇头道:“雨神医自从二十年前隐居至医仙谷之后,便就再也没有人能够请他出来,传说想要请雨神医出来,要完成他的三个条件才行。”
“法理不外乎人情,属下以为,雨神医是一名医者,医者的天职便是救死扶伤,若我们能够前去寻找他,说不定还会有一线生机。”听着蓝北墨语气之中的遗憾,欧阳牧颇为不甘心的说了一句。
褚逸云叹了一口气,扭头看了欧阳牧一眼道:“欧阳,你有所不知,雨神医这个人,与正常的医者完全不同,看病救人是要看他的心情,他的心情好了才会救你,如果他的心情不好,即便是那人马上就要死了,他也不会出手相助。”
“什么?这还怎么能够称得上是神医?真是医者之中的败类!”欧阳牧不由得生气的说道。
“好了,雨神医那里我去想办法,唐风与厉子贤一会儿应该也会回来了,看看他们带回来的大夫怎么说,若是真的没有办法,本王会亲自去医仙谷走一趟。”蓝北墨抬手制止了欧阳牧,抬头对两人说道。
欧阳牧与褚逸云闻言对视了一眼,眼下除了这个办法似乎已经没有更好的了,幸运的是虽然安长溪中了蛊毒,但是只是被人改变了记忆,并没有伤及身体,这才是不幸之中的万幸,若这蛊毒对身体有害,恐怕等不到他们请来雨神医,她也会撑不下去了。
“你们在此等候唐风他们,我先回去看看王妃如何了。”蓝北墨道,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走出大营。
已是清晨,金色的阳光洋洋洒洒的落满了一地,残雪开始渐渐融化,在枝头汇聚成巨大的水滴猛然坠入地上。
蓝北墨端了些饭菜走进营帐之中,安长溪已经清醒了过来,在看见蓝北墨的那一刻,眸中闪过了一抹十分复杂的神情。
“溪儿,你醒了?是不是饿了?方才我去厨房看了看,正好有你喜欢吃的饭菜,我便端来了些,你尝尝看如何?”蓝北墨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亲手将托盘上的饭菜一一摆在了桌案上。
安长溪抬眸看了他一眼,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那饭菜之上,清炒竹笋,苏八珍,蜜汁小排确实都是她很喜欢吃的东西,可为什么蓝北墨会知道呢?
“西凉比不上京都,这些饭菜还是镜湖楼的好吃些,等我们回去我带你去镜湖楼,是不是很想念镜湖楼的红柳羊排了?”蓝北墨拿着筷子将饭菜为安长溪弄好,亲手递给了他。
看着他手上的饭碗,安长溪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接了过来,一言不发的吃完了碗中的饭之后这才抬头又看向了他。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安长溪下意识的向一旁挪了挪,两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却让蓝北墨觉得有些不太适应。
放下手中的碗筷,蓝北墨笑了笑说道:“你是我的妻子,我若是不对你好,谁还能够对你好?”
闻言,安长溪猛地站了起来,脸上的神色带着说不出来阴郁道:“你在说什么?谁是你的妻子,蓝北墨,你不要以为现在我在你手里我就要任你宰割,你杀了我的父亲,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溪儿,我不知道为何在你的认知里我会突然变成了你的杀父仇人,你要知道,如今安国公好端端的在京都等着我们回去,你记忆之中所谓的杀父其实根本就不存在,你的父亲母亲都还好好的。”蓝北墨看着她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不由得轻声说道。
安长溪冷冷的看着他,眸中闪过一丝怀疑的神色,在她的记忆之中,蓝北墨确实是她的杀父仇人,可是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想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蓝北墨才会杀了她的父亲。
“溪儿,你听我说,呼也焘然昨晚跟我说了,你现在极有可能中了突厥特有的蛊毒,所以才导致你的记忆发生了变化,我已经让唐风他们去周边寻找大夫了,只要能够将你身上的蛊毒解了,你就能够恢复了。”蓝北墨脸上的笑意从未消散,即使他的心里再难受,但是在安长溪的面前,他却始终保持着那最为温柔的一面。
然而安长溪却并不相信他的话,冷哼了一声,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手中拿着的仍旧是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你难道就不怕我在这里将你杀了?”
“死在你的手里,我死而无憾。”蓝北墨勾唇一笑,仿佛春日的阳光一般柔和而温暖,让安长溪不由得一愣。
那笑容似乎十分的熟悉,好像以往每日都能够见到,但眼前的人又确确实实让她心生厌恶,手中高高的举着匕首,安长溪冷声说道:“你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不敢对你下手,你肩上的伤可是我亲手刺的。”
“原本你该刺进我的胸膛的,可为什么到了最后的关头,你刺进了我的肩膀?”蓝北墨摇了摇头,伸手将她拿着匕首的手放在了他的胸口处。
安长溪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够尽量不动右手,避免真的将他伤到。
“你要干什么!”安长溪皱着眉看他,这个男人还真是奇怪,难道他真的不怕自己动手吗?还是他真的那么自信?
“你若是想要了我的命,那么好,我给你。”蓝北墨的眸中带着深深的眷恋,周身散发着只有安长溪能够感受到的温柔。
安长溪白了他一眼,用力向后一扯,手中的匕首应声落到了地上:“你别以为我不敢动你,我不过是看在方才你给我吃饭的份上,若是明日你再敢前来,我保证绝对不会再让你活着出去,你现在赶紧走,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好,我走。”蓝北墨将地上的匕首捡起来放在了桌案上,又看了她一眼才转身走出了营帐。
看着蓝北墨消失的背影,安长溪颓然跌坐在床榻之上,方才的那一刹那,她的心真的跳的飞快,生怕那匕首会真的伤了他,即使脑海里确实是有一个声音让她杀了他,可是不知为何,她的手像是在被另一种无形的力量操控着,让她无法对他下手。
在营帐中四处看着,安长溪只感觉周围的一切让她十分的熟悉,好像她曾经就在这里生活过一样,不过转念一想她不由得笑了起来,她本是流落突厥的孤女,又怎么可能会在这样的地方生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