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蓝北墨突然没有感情的笑了起来,低头看着眼前一脸颓然的女子,缓缓道:“如此看来,本王倒是要多谢你了。”
紫如伸手想要拉他的衣角,满目凄然的说道:“如今婢妾自知说什么也无碍,也不敢奢求王爷的原谅,只求能够死在王爷的手中,为此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伸手将衣襟一甩,蓝北墨目光之中的厌恶不言而喻:“杀你会脏了本王的剑。”
紫如在他不带任何感情的话语之中抬起头来,痴痴的凝望着她,目光之中是看透了世事的凄凉。
秋日夜晚的冷风带着难以言喻的冰冷一点一点将她的心吹得粉碎,将压抑在心中的哀怨孤苦全部勾引了出来,他清冷而刚一的轮廓在灯光之下显得异常的迷离:“是啊,是我糊涂,王爷连杀我都是不屑的,自从贵妃娘娘将我赐给你之后,你就从未曾正眼看过我,你每次来云水居,不过是为了应付娘娘派来的女官罢了,每次天不亮便走了,我便一个人守着偌大的房间,守着王府的锦衣玉食,我从未想过与王妃争宠,甚至不求能够看见你一眼,可如今我才知道,你从开始就厌烦我,如今更是恨急了我。”
蓝北墨站在她面前,静静的听着她不断的哭诉,忽然在腰间抽出了佩剑,紫如的声音随着那寒光停了下来,脸上带着一抹笑容,仰头看着他手中的利剑。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那寒光凛凛的剑气却并没有在她的身上划过,但是她却清楚的看见了黑暗之中的凌厉寒光。
“王爷!”
“咣当”一声,那剑染了血跌落到她的面前,蓝北墨的手臂之上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已经染红了她玉白色的长衫,他的声音依然是冰冷异常:“你要的我从不能够给你,我欠了你,如今用我的骨血全部还给你了,今日之后,我们两清,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你走吧。”
鲜血沿着蓝北墨的指尖越滴越快,在门前迅速积起了一滩血水,风冷冷的扫在门窗之上,他的衣角也随着风飘扬,转身绝尘而去。
一滩血迹,两身冷清。
紫如不可置信的看着蓝北墨就这样走进了房间,过了很久,她的目光才不舍的收了回来,落在了地上血染的长剑之上,寒光凛冽,她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诡谲的笑容。
她仔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将早已经歪斜的簪子戴好,慢慢的伸手拿起了那带着他的血,带着他体温的长剑。
抬头,月光清冷,却隐约蒙上了一层迷雾,就像是她的一生一样,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清晰过。
鲜血喷涌而出,她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终是沉沉的倒在了门口,浅蓝色的衣衫像是翩然飞舞的蝴蝶一般,紧紧的将她包围了起来。
房中只燃着一盏烛火,床上的人虽然醒了,但仍旧是一脸的惨白,像是刚从鬼门关走出来一般没有丝毫的生气。
蓝北墨站在门口,不知该不该走进去,曾经面对千军万马咆哮如山的时候他都没有过如此的害怕,手臂上的鲜血不停的滴落着,缠入骨髓的疼痛让他越发的清醒了起来,但他却没有任何想要包扎的想法,刚刚那一瞬间,他只觉得仿佛只有用自己的骨血才能够粉碎眼前的一切,他甚至万分的痛恨自己,如果是他欠了别人的,何苦要让他的溪儿却偿还?
他抬手遮住了眼睛,光芒顺着指缝嵌入,眼前仍旧是她那双带着哀求的眸子,她那般的求着他,她在苦苦的求着他保护他们的孩子,可是他还是做出了那个决定。
二十年来,驰骋沙场,傲笑天下,可踌躇不知前行的滋味,这一刻才终于了解。
灯影重重,他缓缓走到榻前,看着安长溪正蜷缩在被子里,她的手紧紧的拉着被角,身子在不住的颤抖着,那压抑而隐忍的哭声几乎让人听不真切,却让他心如刀绞。
“溪儿……”
安长溪听到声音之后很快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看着蓝北墨伸出的手竟是下意识的向后躲去,避开他的手指。
蓝北墨僵直的站在那里,眸底闪过一抹深深的疼痛:“溪儿,你听我说好不好。”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救他?他是你的孩子,他都快七个月了,他可以活下来的……你为什么这么狠心……”安长溪本已经隐忍下去的泪水再次充盈了眼眶,神情有些迷离,只是一双闪烁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他,让他心中一阵剧痛。
“溪儿,我……”蓝北墨的手一直伸在半空之中,他一句话也无法说出口,他心疼安长溪,却也觉得对不起她,这是他这一生之中第一次觉得没有办法去直视一个人,只能够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眼泪沿着脸颊缓缓滑落,在锦缎的被面上闪烁着润泽的光芒,安长溪此时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目光扫过蓝北墨,却倏然发现了他玉白色长衫之上那耀目的红色,鲜血沿着他的手臂仍旧在滴落,已然在脚下形成了一滩血水。
“王爷!”安长溪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惊声叫道。
听到她的惊呼,蓝北墨猛然转头,便见她正伸着手几乎是立刻扑到了他的身前,“你的手臂怎么回事?”
紧紧的抱着眼前的人,蓝北墨没有回答,只是尽情的感受着她周身的气息,他方才几乎以为她会真的再也不理他。
“来人,你快去包扎伤口。”安长溪推开了他,对着门外低喊了一声。
云意很快端着清水药布等东西走了进来,何士儒也急忙为蓝北墨处理起了伤口。
看着他手臂上的深可见骨的伤口,安长溪几乎不可置信:“你到底去干什么了?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
蓝北墨只是露出一个笑容,用另一之手紧紧的拉着她,她的脸上泪痕斑驳,眼底全部是对他的关切与温柔,他微微摇头,凝视着她,何士儒将他的衣衫剪去,立刻露出了他手臂上那深深的伤痕,药酒被擦上去的时候,他没有防备,冷不丁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眼见他的伤口很深,安长溪将午后的事情暂且搁置了起来,咬着唇问道:“是不是很疼?你告诉我你到底干了什么?”
低头看着她,能够清楚的看见她脸上的焦急,蓝北墨没有开口,只是淡淡笑了笑,那笑像是冬日的阳光,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安长溪看着他的笑容,心中已然了解,他手臂上的伤已经让她忐忑万分,不需要任何的原因,他所说所做的一切只因为他们两人早已经成为了一体,人可以舍弃自己的骨肉,但是又怎么能够轻易的将自己的心剜出来呢?
她的确怨恨他没有放弃了他们的孩子,可是当她看到他眼底那一抹从未失去过的坚定之后,她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做出这样狠心的抉择的,这样的抉择,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此时,在离王府的偏院之中,秦如妍瞪大了眼睛听着身边丫鬟的禀告,她几乎不敢相信,蓝北墨竟然会伤了自己。
颓然坐在椅上,她这个时候才明白,安长溪在蓝北墨心中的地位早已经不是常人能够比拟的,她一直幻想着的,一直仅存在梦中的温柔也只能够永远幻想了。
“翠儿,你过来……”良久,秦如妍对身边的丫鬟招了招手,在她的耳边低语了两句,那丫鬟原本有些震惊的脸色在听到她说的条件之后迟疑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烛花啪的一声爆开,看着翠儿代替自己躺在床上的身影,秦如妍的嘴角渐渐勾出了一抹冷冽的笑容。
清晨,第一缕晨光照射在大地之上,将夜晚的阴霾全部除去,蓝靳念刚刚走出王府没多久,便看见一个身着碧玉色青衫的女子正快步的向一旁的巷子里走去,原本他只当是过路的行人,可那人的背影却是让他觉得甚是熟悉,心中有些疑惑,他快步的跟了上去。
巷子之中是远近闻名的兵器坊,平日里前来打造兵器的基本都是男人,那老板看到身前的女子之后微微的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姑娘您可否走错了地方?在下这里可是打造兵器的地方。”那老板憨憨一笑,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眼前的女子露出了一张清秀的面容,赫然就是秦如妍,她将袖中的银票放在了眼前破败的桌子上道:“我知道这是打造兵器的地方,若不是,我也不会前来了。”
虽然很少有女子前来打造兵器,但是偶尔也会有官家的婢女前来为自家小姐定做兵器,不过大多数都是练习和防身用的,造价也不会太高,吃惊的看着桌上大额的银票,那老板急忙停下了动作道:“不知姑娘想要什么样的兵器?是防身的还是平日里练习用的?”
“暗器。”秦如妍的嘴角一扬,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站在墙后,蓝靳念这才发现进了兵器坊的女子是秦如妍,眸中一道精光闪过,在听到她说暗器的时候不由得一惊,看向四周,见无人过来,他便悄悄的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