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茶香在唇齿之间逸散开来,安长溪放下小盏,云意又抬手为她添了些新水,几根茶叶飘忽上下,慢慢的又沉入了水底。
挣扎着在地上爬起来,孙志茂几乎膝行到了安长溪面前,几乎痛不欲生道:“王妃,不是下官不想告诉您实情,只是下官的家眷全部都在他们的手中,下官是不敢说啊。”
安长溪点了点头,这一点她自然知道,淡淡开口说道:“你一家六口本是被带去了城外的茴香亭中等待着你,若是王府的人稍微晚去了一步,加上你七个人,只怕此时已经走上了黄泉绝路了,如今你的家人已经被我安排在了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你若是开口说出实情,我自然不会为难与你。”
事已至此,孙志茂知道自己已经是无路可选,只得道:“王妃,下官……下官愿意将实情说出来。”
安长溪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开口问道:“太后娘娘她……究竟是什么去的?”
孙志茂的声音带着些许的颤抖:“太后娘娘确实旧疾复发,但其实并无大碍,只是药方之中被人加了别的东西,所以才……”
“什么人做的?”安长溪皱眉问道。
“具体是什么,下官实在是不清楚啊。”
安长溪低头看他,向来便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定然不会让他知道,也就不再多说,又道:“那么这事情,究竟是谁让你瞒下来的?”
咬了咬牙,孙志茂道:“是……是皇后娘娘,是下官一时贪心,只想太后娘娘身子一向不好,即便真的出了事情也能够以身子弱瞒过去,谁知道……”
听了这话,安长溪的脸色变得越发的难看,冷冷说道:“我看你大概是忘了,太后不仅是我安家的人,更是将墨王抚养长大的人。”
孙志茂不断的颤抖着,断断续续的道:“安家……王爷……是下官该死,是下官的错啊。”
安长溪一时间没了声音,孙志茂跪在地上,也不知道究竟是今日的天气太热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他额头上的汗几乎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不多会身前的地面就已经加深了一个颜色。
皇后!安长溪神情漠然的看着院中盛放的花朵,果然是蓝纪离,她纤细的手指在石桌上不停的勾画着,看来,他们真的打算逼宫了。
“我在问你,皇上的身子自从我们走后便是你在看着,你倒是说说,为何皇上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安长溪又开口问道,她几乎已经能够猜到答案,如今再问,不过是想确认一下,若真的都是出自蓝纪离的手,那么他们就必须要开始动了。
“王妃,皇上的身子的确是下官在照料,不过……不过这件事情下官实在不清楚啊,皇后一向与胡太医来往甚密,下官以为,这件事情与胡太医脱不了干系!”孙志茂道。
事已至此,孙志茂已经不用在去说谎了,看来这件事情果然与他无关,那么便就从胡卫铎入手!
安长溪微微眯了眯眼,一道晶亮的光芒一闪而过,她低头看向孙志茂道:“你跟着他们走吧,会有人带你们离开京都,从此刻开始,你不再是太医,忘记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最好也不要记得孙志茂这三个字,墨王府无法保护你们一辈子,你要好自为之。”
轻柔而疏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种高高在上无法企及的感觉,让孙志茂只觉得全身一抖“谢王妃开恩,饶过草民一死。”
磕头谢恩,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只见安长溪早已经起身,玉白色的长衫在微风的吹拂下来回摆动,从容而飘逸的消失在了院子之中。
几颗已经被剥开的莲蓬安静的躺在小巧而精致的琉璃盘子之中,看上去似乎还带着些夏日湖水的清澈气息,十分的新鲜。紫藤花沿着长廊穿过,阳光透过花瓣洒下了斑驳的光影,花草繁茂的夏日,越是到了傍晚越觉得暑气逼人,房中堆着两桶带着铜扇的冰桶,随着云意的手轻轻摇动散发出阵阵带着微凉的清风。
安长溪微微闭着眼在榻上假寐,今日得知的消息实在太过凌乱,让她一时之间无法消化,只等着蓝北墨回来在与他商议一番。
蓝北墨迈入房间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幅场景,他抬手将云意支了出去,拿起一旁的折扇走到安长溪身边亲手为她扇起风来。
感觉到一股熟悉温热的气息,安长溪这才懒懒的睁开了眼睛,伸手戳了戳蓝北墨的脸颊道:“怎么今日回来的这么早?”
“恩,京畿司事情少了些,便就想着回来陪你。”蓝北墨淡淡一笑道。
“难道没有出什么事情?”她才不相信蓝纪离能够在这个时候沉得住气,不由得低声询问道。
蓝北墨低头看她,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明显:“放心,没事。”
听他这样说,安长溪也只是笑了笑不再多问,她可以将所有的事情全部托付给他,而她只需要躲在他的臂弯里就可以了。
“今日你叫了影可是有什么事情?”看着她绝美的容颜,蓝北墨的手在她乌黑的秀发之间穿梭而过,带来一阵让人酥麻的感觉。
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凝固起来,安长溪撑起了身子靠在软枕之上,眸底掠过一抹阴暗,随即说道:“查到了。”
“是他?”蓝北墨并没有吃惊,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冷下声问道。
安长溪闻言点了点头道:“不错,是他,就连父皇那里,也是他的母亲从中作梗,之死那人了解的并不详细,所以……”
“知道了这些对我来说也已经足够了。”蓝北墨的脸色异常的难看,冷声说道:“既然他不愿给自己留一条后路,那么就不要怪我不顾手足之情了。”
“王爷,你准备怎么做?”安长溪不由得问道。
面上闪过一抹阴霾,蓝北墨道:“贩卖私盐,暗中操控各大商铺哄抬物价,既然他不想让我在政务上面开刀,那我便遂了他的心意就是。”
听了这话,安长溪垂眸不语,蓝北墨此次看来是想要剑走偏锋了,若是真的从商铺开始查起的话,不仅仅是需要浪费人力的事情,更多的还有该如何深入的去挖出他隐藏的更深的秘密。
这些事情他从来不愿与她多说,她也从不过多的去询问,她始终相信,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只要是他,只要有他在,都能够保证万无一失。
“很久没有见过云之和研之了,他们应该都会叫姐姐了。”安长溪窝在他的臂弯之中,突然开口说道。
听她这样说,蓝北墨这才发觉,自从她嫁进王府之后,好似已经很久没有回去国公府看过了。
眉头一挑,他伸手将安长溪拉了起来,笑着说道:“眼下还没有用膳,想必到了国公府正是用膳的时候,不如我们现在就去。”
“什么?”安长溪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这是要带她回家吗?
“云意,进来给你家王妃更衣,一会儿我们去国公府。”蓝北墨说着,便拉着安长溪下了床榻。
很久没有看到眼前这熟悉的朱门了,站在国公府门前,安长溪突然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熟悉的地方,熟悉的面庞,熟悉的气息,让她有些不敢走入前去。
小厮早早的通报了进去,正在院子中看着孩子的安国公夫妇丝毫不敢怠慢,当即走出大门迎接二人的到来。
“爹,娘……”看着已经许久未见的父母,安长溪张了张口,却发现她竟然除了这两个字,几乎什么都不能够喊出来。
“参见王爷,参见王妃。”
虽然心中激动,但毕竟君臣有别,安国公携着喻兰缓缓跪下,却被蓝北墨拦在了半空:“岳父岳母,都是一家人,无须多礼了。”
“爹爹,有事情你就跟王爷谈吧,我与娘亲去看看弟弟们。”安长溪扭头看了蓝北墨一眼,知道他此次前来并不仅仅只是为了陪她,如今蓝纪离的动作越来越明显,若是不能够掌握住他全部的动向,恐生霍乱。
喻兰见安长溪这样说,对蓝北墨福了福身,拉着安长溪便率先走进了院中。
“溪儿,此次有孕可觉得好些?”喻兰牵着安长溪的手,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不由得慈爱的问道。
安长溪摇了摇头道:“娘亲放心就是,女儿这次没什么大碍,云之与砚之呢?快带我去看看他们,都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能够记得我这个姐姐。”
“傻丫头,自然记得,两个孩子还总是问我你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呢,这不就过来了。”喻兰说着,伸手指向了不远处跑过来的两个小孩子。
“云之,砚之。”安长溪弯了弯嘴角笑笑道,“明日我准备去元华寺拜见元辰大师,顺便也去祈求一番,希望弟弟们能够好好成长才是。”
这一晚,安长溪睡在了长溪院,这一夜,她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刻,不用担心会有人对她怎样,也无需担忧将来会面对什么,这一夜,她只是她,没有心计,没有算计,有的就只是家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