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中堂擅长揣摩上意,自认为,服侍了自家少爷十几年,对刘诚已经了若指掌,包括刘诚屁股上有三颗痣。
可他近来突感困惑,越来越看不懂,刘诚解释的那些东西奇奇怪怪,绕得头晕,什么蒸馏、专利、营销、掌握核心科技……少爷奇思妙想,看起来天马行空,仔细一思索,却很有道理,比如,高躺椅比坐地上舒服,嫩柳叶能治脚气,出恭用纸比小棍好使……
午后,秋风送爽,刘诚正带着一帮人看厂址。
出城五里的山谷,三面环山,一方傍水,山雄峻而水依依,再往外是无垠的良田。如果酒厂建在这里,码上高墙坞堡,再在水面搭一座浮桥,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安全绝无问题。
刘诚很满意,撸着并没有的胡须,“保叔觉得如何?”
身后的和珅不通透,建个作坊,顺便安置耕农而已,建哪里不是建,何必要千挑万选花冤枉钱,“少爷觉得好就行,外面的田地我都买了下来,如果定要我说,老奴觉得吧,此地风水倒是上好,水绕云从,如龙在渊,不过,老家主毕竟故去很久,所谓入土为安,再破土重迁,多少有些……有些不敬。”和珅说话,趁机瞟了一眼刘诚的脸色。
刘诚满头黑线,原来,和珅以为是选坟看风水来了,怪不得不情不愿。
懒得解释,他看着下方,指点江山说:“我要在这里建座坞堡,大大的坞堡,可以屯粮,屯人,自然也可以酿酒!”
这么一说,和珅就明白了,唰一声打开折扇,又开始侃侃而谈,“少爷慧眼,此处若是建成坞堡,别说是黄贼,就是来上几万官军,至少也能守上一年半载。”
官军?呸!和珅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岂不是在怂恿少爷造反?不过见刘诚脸色丝毫未变,闭上嘴,又开始盘算得花多少钱。
刘诚听在耳朵里,也只呵呵一笑,造反却不必,保命而已!实在不行,连坞堡也守不住,自己还有绝招,老李头教的,投降!
一旦汉灵帝刘宏暴毙,少年皇帝刘协即位,天下造反的多了,就看扯的什么旗,好比汉高祖当年,秦失其鹿,逐鹿中原!热闹得很。只是不知和珅有意还是无意说出口,胆子倒是大,提前说了四五年。
坞堡不稀罕,几乎大点的家族都有,有的还不止一处,不然那些大门阀、大世家,哪来的地方守得住家底。历史上董卓修建的郿坞,广聚珍宝,积谷三十年储,装下了从长安掳掠的大部分财富。
至于屯人就更简单了,世家大族哪个不屯,单单东海糜氏养的僮仆食客就有好几万,只可惜,后来都便宜了刘大耳朵。
“保叔锦心绣口,妙语连珠,不妨给此处取个名字?”
和珅是文化人,最爱题词写字,沉吟半刻,“青山环眸,秋水若眉,少爷,不如就叫眉坞?”
刘诚:……
少爷没否定,那就是取得好了,和珅接着说:“要建眉坞不难,只是这工量有些大,钱粮也吃紧,具体要多少,还得回去让张小子算算。”
和珅还有句话没说,钱花进去了,要是以后酿酒的事搞砸了,不像刘诚说的只此一家,一本万利,那可就血本无归了。
“不碍事,慢慢来,先搭个大概,等往后有了进项,再慢慢完善,安置农人要紧,家里快装不下了,只是匠人的事,保叔还要抓紧。”刘诚显得智珠在握。
和珅回头,指着身后一群躬身而立的下人,“这些都是熟手,多多少少酿过酒,只是少爷说的石灰烧制,还得采灰岩矿,要回去问问张纮。”
还不够,刘诚要的是流水生产,可不是家庭小作坊,“辛苦保叔,嗯……张什么?张纮?”
“哦,就是张小子。”和珅拍拍脑门,赔着笑说。
“张纮,张子纲?”刘诚不敢相信,音调陡然高了八度。
“好像……是吧。”和珅纳闷,想不通哪儿出了问题。
我的天!那岂不是江东二张的张纮,刘诚第一反应是,捡到宝了!
谁都有英雄情结,羽扇纶巾美周郎,忠肝义胆赵子龙,白衣渡江的吴下阿蒙……多少次,做梦都想会会那些三国风流人物,没想到身边就有条大的。
“走!回去!”刘诚扭头就跑,搞得和珅一脸茫然,在后头追着喊:“少爷慢点儿,张小子在楚馆!”
……
楚馆正在装裱,按刘诚的意思,大堂里要安个牌匾,叫“聚义厅”,四周墙上怎么醉生梦死怎么写,要豪迈,还要跟酒有关,比如:“今朝有酒今朝醉”,“千金散尽还复来”,“人生须达命,有酒且长歌”,“喝死鸟朝天”等等,充满蛊惑。
对门口那面墙,一定要画一幅猛虎下山图,画得栩栩如生,大气磅礴,脖子,水桶那么粗,厅里,摆满方桌长凳,将来供人喝酒撸串。
楼上的厢房全布置成雅间,门从里头锁,隔音效果一定要好,里面梅兰竹菊,水墨丹青统统整上,小桌上,随时摆一枚白色小瓷瓶,插上鲜花,不用多,一两朵就行,老远闻起来就有一股清香,屏风上题几首小诗,温婉不失闲趣,比如“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这种,总之,得沾酒字!
至于后面的小院,栽株桃树,摆张案桌,刀头肉上插上香,随时准备结义。
旁边再起一座“凤仪亭”,找位貌美的姑娘蒙着面纱,弹琴,专弹凤求凰,偏偏不让人看脸……
张纮正在茅房里,对着一排马桶思索,这马桶跟家里的不一样,掏空的小凳下面接一个锥桶,下面看不着的地方还有一截弯管,出完恭,用葫芦瓢从旁边的大缸里舀瓢水一冲,全冲到外面的粪池里,一点儿味儿没有,果真干干净净。
刘诚进去的时候,张纮正想脱了裤子体验,吓得不轻。
二话没说握住张纮的手,刘诚一个劲儿摩挲,“好啊!好……”。
“少……少爷!咱们……不合适……”张纮吓得不轻,脸胀成猪肝色。被大男人抚摸着手,尤其刘诚还闭着眼睛,摆出享受状,叫人起了一身鸡皮。
这画面太美,看得后面追来的和珅折扇都掉在了地上,心想,莫非少爷好男风?
都怪系统坑爹,检测人物属性非得当着面,还必须宿主主动要求,刘诚打算,回去把家里的仆从挨个检测一遍,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系统的声音传来,显得无比曼妙。
“叮咚!系统提示,检测到当前人物四维属性,张纮,字子纲,东汉广陵人,武力60,统帅66,政治96,智力90,隐藏技能需要人物发动才能探知。”
名不虚传,居然两项属性上了90,刘诚睁开眼,诚恳地说:“子纲先生大才,小子何德何能得先生相助,委屈先生了!”说完一鞠而下,礼贤下士,莫过于此。
张纮总算得空抽回手,飘飘然还礼,连连摆手,“当不得!当不得,纮只不过枉读了几年诗书,恩主于我,有活命之恩,自当尽心效力!”
“当得的,当得的!往后小子定以先生之礼相待,保叔!回去以后,先生的契纸烧掉可好?”刘诚边说,边在旁边的马桶上坐了下来,无比感叹地吧唧着嘴。
这世界很大,有时候又真小!
“好!自然是好!我看张小子,哦不!我看子纲老弟也是大才!账目做得钉是钉、铆是铆,清清楚楚。”和珅开始掀袍子,解裤头……
张纮受宠若惊,以先生之礼相待,不可谓不重,万万没想到自己能有这般待遇,而且两人言之凿凿,情真意切,也完全没有理由诓骗一个落难人。有大才么?那自己怎么从来没被举过孝廉,莫说孝廉,连顿饱饭都没吃过,寒窗苦读,已是年过三旬,算是基本断了仕途。
张纮不自信,权当恭维,但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
两人的话题聊着聊着,扯到了装裱来,“子纲先生看这洗手间设计如何?”
旁边诺大一只水缸,出恭完了顺便清洗,说是洗手间,确实文雅贴切,“简直奇思妙想,匪夷所思!”
刘诚暗自得意,突然轻风阵阵,带着一股恶臭袭来,“呔!保叔,你往哪边扇?”
和珅捏着鼻子正憋劲儿。
刘诚厌恶地扭过去,对张纮说:“这还不止,我打算在墙上裱上仕女图,轻纱曼舞,双峰若隐若现,再从顶而下弄幅水帘,水雾缭绕,马桶边,放几本经史子集,角落里焚几坛檀香,连清洁的木棍也必须换成纸……”
享受!
听得两人连连点头,恐怕帝王之家也没这种雅趣和待遇,到时候恐怕出恭都要排队。
和珅在旁边拉扯,“少……少爷,这洗手间尚未开用,好像还没来得及准备木棍!咱们怎么办?”
刘诚和张纮缓缓站起来,“我们随便坐坐,又没出恭,哪像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