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诚坐在屋里发呆,自己已经很低调了,奈何木秀于林……
“阿姐!”刘诚咬着牙,面露凶光,“我决定了,你叫人帮我买只猪头,明日就上董家提亲,后日,我便把那董毒妇娶回来,然后吃喝拉撒,天天都关柴房里,尽投些猪狗之食,不准洗头剪指甲……”
谈允贤白了一眼,“你想,别人还未必愿意,况且,以你现在这般声名远播,肯嫁的,估计都是瞎子!”
那些人歇了几息,墙外又传来奚落和叫骂。
刘诚支出去脑袋,恨恨道:“欺人太甚!这董白,还想大义灭亲、谋杀亲夫不成……史阿!门关紧了没?”
史阿听见,又上了一道杠。门外那董家小姐雇佣的俩骂街泼妇气韵悠长,果是功力不凡!
“那个……德华,妾身此来,也是想问问……”对面坐着的蔡琰,局促不安捧着杯茶水,那等丑陋不堪之事,叫人怎问得出口,但心里,又总想有个答案。
刘诚直觉,后背上的那口黑锅,重过贴了封条的五指山,也总算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先是皇帝嘉奖,再是皇后懿旨,可即便如此,刘侍郎学究天人,不顾伦理纲常,一心专研人犬交合之乐事的喜讯,也不至于不胫而走,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须知,这年月,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鱼丸,连收废品用的扩音器都没有……
有阴谋。
刘诚敏锐地觉察到,这般陷害忠良的圈套,或许从自己初入洛阳被狗咬那一刻起,便已开始发酵。
“切!就我家阿弟那点出息?蔡家妹子有所不知,每次你临行出门,他躲在后头偷看都会红脸……”谈允贤也说不上,反正无条件选择相信。
“呔!阿姐!你怎不清洗脸面便来会客,这里!这里,到处都有,全是脂红!”
“有吗?”谈允贤捂着脸急忙回屋照镜。
对面的蔡琰脸露羞涩,低着头说:“德华切勿多心,蔡琰此来,可不是为了那些闲言闲语,而是……而是我家阿翁听信谬传,情急之下不分青红皂白,今日一早,便已入宫面圣,说是……说是要参你一个淫乱宫廷,魅惑君上……”
淫乱宫廷可以理解,这魅惑君上是几个意思?明明说反了!
刘诚苦笑,估计今日上朝,检举揭发自己的奏折恐怕是标配,人手一本!
谈允贤再出来,摸着脸颊问:“没有啊?阿弟你可看清?”
刘诚悲戚道:“阿姐!劳烦帮我个忙,出去以后,就说刘侍郎家老爹新丧,侍郎他至纯至孝,痛定思痛之下甘愿于坟前结庐而居,守孝三年……这三年内,外人所见之刘诚,不过是与其长相相仿、异父异母的骨肉亲兄弟而已……”
话音未落,房门被一脚踢开,破出一片狼藉,众人探头出去,那史阿刚想拔剑,却见来人搂着只洗白了的猪头,笑呵呵说着:“呔!刘侍郎!你果然在家!让某好找!哈哈~~”
……
中平二年二月,初春。
朝廷升任朱儁为光禄大夫,赏食邑五千户,改封钱塘侯,加位特进。这个“特进”,可不得了,顷刻之间,朱儁的风头便盖过了皇甫嵩、卢植之流。
这朱儁想了一夜,除了祖坟上冒青烟以外,唯一有可能的便是麻友刘诚,何况陛下明里暗里让自己跟刘侍郎多亲近亲近,所以,他一大早便买来了猪头上门致谢,那猪头,比市面上卖的大一倍不止,态度极其诚恳!
谈允贤走的时候捂着脸。
蔡琰走的时候老回身去看。
朱儁走的时候,拍拍肩膀,欲言又止,那意思很明显,人无完人,谁他娘的没有一点小癖好!
刘诚拿了张办好鸿都门学的企划书,乔装改扮,骑了头驴,从后门溜出去进宫面圣。
……
崇德殿里。
文武百官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人乏了,队列开始散漫。也不见陛下临朝,张让站在金銮宝座之前,一脸不屑,手拿着拂尘闭目养神。
下方的群臣再压不住,耳语之声渐渐放开,吵到了好些打盹的老大人。
朝堂之上,本该文官居左,武官居右,但久不沿袭,早就乱了套。
比如,大将军何进本该右侧出列为首,不过恋上了中间那根立柱,他跟往常一样,脑袋往上一靠,再也不愁不眠之苦,只是这庭柱上浮雕的龙纹,膈应!
多半陛下又不会来,巨细政事如往常一般,草草商议几句,便会交予省中定夺。
何进睁开眼,却是张温看着自己发笑,“大将军!温有不解,还请大将军代为解惑?”
“哦?张司空请讲!”
略一沉吟,他道:“陛下半月以前便已命车骑将军皇甫嵩挂帅北伐羌叛,为何时去良久,也不见发一兵一卒?”
张温很奇怪,本来凉州叛乱压了很久才上禀天子,陛下当时听了可说心急如焚,但为何到现在,该吃吃、该喝喝,竟然像没事的人一样,反而不急了!
何进一听,还好不是叫自己诛灭阉宦,想了想反问道:“司空之惑,为何不去问太尉邓盛?”
张温不知说什么好,太尉一职,确实是掌国之军事最大的官,但中平元年,老太尉杨赐被免,新进太尉邓盛自从就任以来,便一直托病,从未上朝议过国事。
难道大将军不知?
见张温这厮目光灼灼,何进不胜其烦说道:“张司空有所不知,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而今我朝历经天灾贼患,早已国库亏空,连供应陛下之少府都得节衣缩食,粮草辎重需要重新筹措不说,步卒射骑之中新丁过半,也都还要耗费时日操练……”
那张温走开的时候心事重重,在心中暗想,自己这回,会不会玩得太大,莫要让那反贼真的打到帝都兵临城下,那才叫人有苦难言!
何进环看一眼,又闭上眼睡觉,蔡邕那老头不在,今儿这整根庭柱就自己一人斜靠,再不打挤!
蔡邕此刻站在前列,手拿奏折,见满堂之人无所事事的闲谈,他顿觉义愤填膺,高举手中文书喊道:“诸位同僚!远有狐女妲己魅惑商纣,还有褒姒烽火戏诸侯,近又有妖道张角妖言惑众,兴兵谋反,前车之鉴,蔡某历历在目不敢忘。诸位可知,那覆国丧德之事,便在近日里重演,老朽不才,今日,便是撞死在这大殿之上,也要参那侍郎刘诚一本……”
上方张让睁眼,突然觉得神清气爽,风水轮流转,今日这帮酸儒,喊打喊杀,总算不再是冲着自己……刘贤侄果真妙人!
……
皇帝刘宏虽未去崇德殿上朝理政,却就在南宫里不远的千秋万岁殿藏着。
殿中空荡,周围无人,刘宏席地而卧嗑着瓜果,害得禀奏的刘诚坐立不安。
“刘卿之意,当在学府之内因材施教,擅画者学画,擅赋则吟赋?”
刘诚吐了几斤唾沫星子才让皇帝明白,不能百十来号人每样都学,那黄忠之流拿着笔描画仕女的表情,何其违和,可想而知!
可这么简单的问题刘宏却看不明白,只因自古以来,世人学习便讲究个君子六艺,好比一旦学琴,那就必然琴棋书画都有研习,废了所谓术业有专攻。
刘宏还想再问,却嗅嗅鼻子,冷不防说:“刘爱卿可有脱鞋?”
用手扇了扇,大殿里烟熏火燎,一股子怪味!刘诚抬头一看,房顶上噼里啪啦窜着火苗!大惊失色道:“陛下快走!走火了!”
顷刻间,那烟火随风而走,帷帐木器遇之则燃,浓烟腾不出房顶,又倒卷着滚滚而来,再一眨眼,两人就相互看不见,只听见彼此激烈的咳嗽。
刘宏大喊大叫:“来人!救驾!咳咳!”悔不当初,为何非要支开旁人跑这里躲猫猫。
刘诚撕下碎布捂住人口鼻,顾不上君臣礼仪,拖着刘宏就往外跑。出了大殿,依旧一片嘈杂,宫中之人如丧家之犬,哭喊奔走者众,镇定自救者少。
不知从何处起火,那高高的火苗,点灯一般,一座座木质大殿被先后引燃,要不了多久,南宫便会毁于一旦。
再这样下去,不被烧死也会被踩死。
刘诚拉着满脸漆黑的皇帝急速奔走,猛然记起,整座南宫便只有云台最高,且全是土石垒砌而成。
刘宏边跑边骂:“我要诛刚才那人九族,朕自报皇帝,须先行,那狗奴才竟说自己是先帝……”
等两人爬上云台,刘宏的龙袍上已全是窟窿,他趴在石栏边上拍手叫好,“刘爱卿快来看!这熊熊大火,烧得又旺又好,朕上一次见,还是世袭解渎亭侯之时,这是谁人纵火,竟如此贴合朕之心意,当赏!”
刘诚见那撒过尿的红内裤还在皇帝鼻子上捂着,两眼一翻,累得不行,倒在了石板上。
远处,一座座烧得姹紫嫣红的雄伟大殿分别有:却非殿、嘉德殿、玉堂殿、长秋宫……这场景,比08年奥运会还热闹!
刘宏踮着脚,“爱卿快来看,那崇德殿烧着了火的老头,怎么像是蔡邕那老不死……”
勉强起身,刘诚眯眼一看,呔!还真是,岂止是蔡邕,杨赐、张温……早朝的文武百官尽皆狼狈扑打着火星从殿里爬出来,那张让被何进搀扶着,最先出来,一把扯掉燃着的假须……
“陛下如今这身装扮新颖倒是新颖,不过还是不要让人看见的好!”
刘宏想想也对,缩回身来,悄悄说:“爱卿你说,如此天灾,会不会是朕近日擢升了朱儁迎来了天怒?”
“陛下,恕我直言,以朱儁那猪腰子脸的长相,不至于引得起这般灭顶之灾!”
“也对!”
刘宏捏着下巴思索,看来这是要找人顶锅,这事他常干!
“陛下,会不会是微臣德薄,先后被陛下和皇后娘娘册封嘉奖,引来了祸事?”
“哎!你一个小小侍郎,比那朱儁还丑,天怒下来,那些人轮流个两次,也还轮不上你!”
“也对!”
刘诚一拍脑袋,“陛下!怎不见你那虎贲将军,莫不成被熔成了铁水?”
两人同时探头望去,只见,楼宇大殿之间,有一团金光正踩着房顶上蹿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