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者乘车,贱者徒行。
东汉,普通人家连马都没有,更别说车,所以马车在此时,属于奢侈品,更多是权力和地位的一种象征。
甚至有人别无所求,一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一辆马车。
比如,刘备!
据说玄德公家房子的东南角,有一棵桑树,长得枝繁叶茂,过往的人看了,都说那树简直亭亭如盖,认定此家必出贵人。
正和一群小屁孩比谁尿得远的刘玄德听了,一脸倨傲,指着那棵树一本正经地说,有朝一日,老子一定会坐上像这棵树一样的羽葆盖车。
听听,劳动人民对马车这种尊贵的交通工具之渴望,何其直白!
当然这句话翻译过来,也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羽葆盖车,那是只有皇帝老儿才能坐的豪车!
东汉的马车,无论是站乘的高车还是坐乘的安车,都单马双轮,款式类似于民国时上海滩的黄包车,区别在于拉车的是马不是人。
如果受不了刮风下雨,那就在头顶上加个车盖,圆形伞状的那种,再奢靡一点,周围垂下门帘,雕上车饰图案,就算是穷奢极欲到了极限。
可即便是这样的车驾,跟刘诚设计的比较起来,那也是小巫见大巫。以至于孟姜女盘坐在车厢里,这都打量了一天时间了,依旧停不下来。
刘诚打造的马车,足足用了四匹马,安装了四只轮子,后面还挂了一只,他说那是备胎……
单就车厢来说,宽敞得跟间屋子一样,有门有帘,头顶掀开还有全景天窗,床塌足够五六人躺卧下来,最为神奇的是床榻下面还捂着炭火,刘诚说那是炕,马车一路走,屁股后头一路冒着黑烟……
自己还好,后面一辆牛车上拉货的下人,熏得满脸漆黑!
此刻刘诚半卧在榻上,与孟姜女之间隔放着一张案几,煮茶的孟姜女褪去披肩,外面大冷的天,她脸上红扑扑冒汗,不解问到:“少爷!你这车……”
“劳斯莱斯!中央空调!”刘诚正色道。
惬意地躺着,他在想,时间还是太过仓促,按照自己的意思,如果能多给十天半月,虽不能改造成一辆真正的房车,但至少会比现在要舒服好几倍。
现在的情况,这车减震还不够好,没有弹簧、液压,刘诚已经让人在插销反铆的木质轮上,再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熟牛皮,勉强凑合,长时间乘坐,难免会颠得腰酸背痛。
没办法,谁让中山太远。
原本就算要回中山,也不至于时间这么赶,可高长恭给了一个自己不得不赶的理由,还必须得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高长恭说:少爷!老刘家的祖坟都被人给刨了……
和珅一听,理所当然哭得稀里哗啦、口吐白沫……他满脑子都是老家主的音容笑貌,遥想当年自己跟着老家主,畅游在各大烟花柳巷里,是何等的雄姿英发羽扇纶巾……
孝为德之本,百善孝为先,何况很多人把对死人的孝顺看得比活人重要得多。
自家祖坟都被人给刨了,此情此景,刘诚再没有眼泪也得硬挤几滴出来,再不想回中山,也只得硬着头皮走上一遭!
一片空旷的土地被羊肠的官道割裂,周围的一切仿佛披上了一层单薄的金装,在夕阳下闪着昏暗又明亮的光芒,而迎着夕阳的背后,则是形影相吊的两辆车被拉长了的,冗长的影子。
感受着屁股下一阵阵颇为韵律的抖动,刘诚伸伸懒腰,“还多远?长恭!进来喝口热茶!”
刘诚的声音很小,稍歇片刻,高长恭便弓着腰进来,说:“少爷!再有几里便有处驿站,天也快黑了,咱们歇息一晚,明日再赶路可好?”
“嗯!中山还有多远?”
“呃……还很远,我们才出了广陵,将要到下邳,过了徐州以后,还要穿过豫州,兖州……”
刘诚不耐烦地摆摆手,广陵到中山,大概是后世扬州到河北石家庄的距离,接近一千公里,以现在的龟速,以现在的交通,非得走到牛年马月,估计年前是回不来了。
孟姜女见刘诚无精打采,莞尔一笑,递了杯热茶给高长恭,开始慢慢打理着案几,顺手给马灯添上油,别说这少爷发明的马灯也怪,居然不怕风吹雨淋。
她满心欢喜忙活着,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不饿着不冷着,总能陪着少爷,至少少爷不会每日稀里糊涂,连走错寇姑娘的门好几次都不知道,人家寇姐姐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家,正洗澡,羞死个人啦!
高长恭口口喝着茶水,举手投足间,浓密的眉毛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英挺的鼻梁,像玫瑰花瓣一样粉嫩的嘴唇,还有白皙的皮肤……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而且稍微注视几眼,他就脸红,刘诚看不下去了,赶紧把目光移向孟姜女,嗯!果然,胸部可不只是能区别正反面,同时证明自己也是正常的……
历史上的兰陵王,貌美、勇猛、爱兵如子、私生活严谨,近乎完美,但就是这样一个绝世美男,居然落了个冤死的结局。
这一世,按和珅的说法,高长恭被遗弃的时候还尚不足月,被人用一只篮子装好放在雪地里,他冻着嘴皮儿发乌也不哭不闹,要不是刘诚的老爹喝得踉踉跄跄踢了一脚,险些没被发现……
高长恭从此跟自己一起长大,为家主尽忠恐怕是唯一夙愿,这才千里迢迢找上刘诚。
衣锦还乡!刘诚本以为可以前呼后拥,可仔细一算,和珅要留下来打理生意,张纮张昭要当官处理政务,寇白门正在为艺术献身,周黑子也有差事,连李傻子也得守着一群人的安全……算来算去,好像就自己闲人一个!
高长恭不知道刘诚的盘算,只觉得自家少爷不太一样,跟人私奔的事常有,可刘诚离家半年,也没见再提过那位姑娘。
少爷像变了个人一样,但具体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家门不幸,成熟是件好事,他懒得计较,正想转身出去赶车,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喊。
“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牙缝儿说半个不字,一刀一个不管埋!”
这俗不可耐开场白,不用多想,也是遇到劫匪!
刘诚掀开窗帘,官道上,黑压压几十条汉子,个个膘肥体壮,手里拿着长刀,堵着路不让走。
缩回脑袋,刘诚把销子插上,“姜儿过来!那个长恭……赶时间,快点!”
高长恭柳眉一皱,给了个放心的眼神,嗯了一声转身出去。
哪来的蟊贼,敢来招惹少爷!
高长恭叫下人定住马车,轻轻解下马背上的长枪,掀开布鞘,露出银白的枪头,又爱惜地抚摸几下,这才跃下车来,还不及说话,就听见贼人哄然大笑……
为首那人笑说道:“哪来的女娃娃,生得细皮嫩肉,还扮成男儿妆!莫非想男人想得紧?哈哈~”
“二哥不正差个压寨夫人麽,这不?赶巧了!”
“哈哈!二哥要是瞧不上,还有我嘛!”
……
高长恭脸面先红,而后快速变白,他把枪柄往地上一跺,“嘭!”瞬时洞穿了脚下青石板,手握得枪身咔咔响。
车里的刘诚无奈,看来兰陵王出战非得要带面具是有道理的,寻思有空给他弄一张,三星堆出土的青铜面具那种,再配两根白色的羽毛,一定要帅,还要遮住整张祸国殃民的脸!
“无耻之尤!速速退去,高某不做计较,否则别怪某枪下无情!”
为首的大汉正要出言讥讽,突见一点光亮如长虹贯日而来,本能一闪,瞳孔中幻大的枪尖一点,萤火般划着喉咙而过。
那大汉大惊失色,伸手一摸,锋利的长枪划破皮肤,渗出鲜血,如果再进两寸,切断的就是自己的咽喉。
他心生畏惧往后退,同时急忙招呼众人向前,本以为劫了这么大辆车,一辈子会不愁吃穿,没想到,倒霉碰到如此武艺高强的游侠。
枪!
乃是百兵之将,高长恭用枪,如同白蛇吐信,蛟龙出水。
一击不中,心中却无风无浪,几十号人对于自己来说,不过是田地里几十个草把,一时间,长枪上下翻飞,若舞梨花,粗布麻衣宛如飞舞的霓裳,每一声闷响,都有一人应声而落。
年纪轻轻的他,枪法出神入化,刺、顶、射、击、舞、转、颤、挺、如虎啸如狼号如鬼泣,如鹰爪如蛇形如电闪,顷刻间,官道上再无人能站立。
孟姜女掰着指头数:“三十,三十一……”
刘诚放下帘角,残忍!太残忍!
上一次见到这种场景还是李傻子痛打周仓,可也没有眼前的场面震撼,许是高长恭动了真怒,地上的贼人十之八九痛晕了过去。
刘诚趁机揽着孟姜女,感受着胸前的柔软,“姜儿别怕!有我!”
“少爷!我没怕……”孟姜女觉得好热。
高长恭跃上马车,一抖缰绳,劳斯莱斯和后面拉货的牛车缓缓而行,留下满地哀嚎,贼匪看人的眼睛里充满恐惧,暗自咒骂,车厢里那竖子,安敢如此?临走还叫人收走所有人身上的钱财……
几里外的土坡翻越而过,官道穿越一片光秃秃的山林,寂静的山谷里空空荡荡,除了入秋的草木开始枯黄。
依山的一侧建起几间木屋,经年累月,早已朽木斑斑,一根桅杆高高耸立,上面的红色旗帜已经泛白破烂成缕……
高长恭说:“少爷!咱们到驿站了!”
刘诚推开侧窗,那株枯死的老槐树像沙漠里一处丰碑,树上,一只乌鸦用长长的喙在梳理羽毛,听到人说话,嘎一声长啸,飞向天空,渐渐化成黑点……
槐树的树干上,钉着块木牌,“古槐驿”几个字依稀可见,一阵风刮来,木牌摇晃,哐一声响,却是木屋顶上掉下几片瓦来……
刘诚打了个激灵,想起了倩女幽魂里恐怖的兰若寺,好在见身前的兰陵王高长恭面不改色,心中大定,刘诚对挽着自己不敢撒手的孟姜女说:“姜儿妹妹,你听过宁采臣和黑山老妖的爱情故事吗?诚哥哥今晚给你讲,可感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