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春末夏初的第一场雨,半夜里又是电闪又是雷鸣,雨点子打在地上就跟木匠钉钉子似的,这般大的雨水,那些驻在山上的军队最是危险,一个不小心就全军覆没了。
云锦昔脑海里升起一抹担忧,恰巧红衣端药水进来,疑惑的道:“郡主,您怎么还不休息?”
听到郡主二子,云锦昔这才收回思绪,想起自己是大盛的郡主,早已经不是当年的何今夕,雨夜下再多的暴雨,山上再怎么的危险也和自己没有关系了,不像以前,一到雨夜,何今夕就连夜连夜的睡不着,硬是要爬倒是山上,和山上的兄弟人呆在一起这才作罢。
“坐会,来红衣,你也别忙了,过来与我做坐一会,我们好久没有这般好好的坐一起说说话了,等回了京城,我就要变成郡主你就要变成我身边的小丫头了。”
红衣噗嗤一乐,倒出药罐子里的药汁,笑着道:“郡主这说的什么话,不管在哪里,郡主都是红衣的郡主,红衣都是郡主的贴身婢女呢,红衣可是先祖和师傅要去的,就是郡主也是不能不要奴婢的。”说完颇为自得的笑笑,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放到云锦昔面前。
“你这丫头,就是规矩大了些,罢了,我说不过你,郡主就郡主吧,反正都只是个称呼。”说像是不知道这药汁苦一般,端起碗将碗里的药汁一饮而尽。
红衣笑笑,听了会外面的雨声,感概到:“到冬季就怕得雪灾,要是得了雪灾,房屋被压不说,里面的人就算是能侥幸逃过灾难,出来也一样的天寒地冻,寻常百姓过冬都成问题哪里还有多余的棉被拿来用啊!”
“到了这时候又是怕雨水,一不小心就哪里也去不了了,若是再加上个滑坡泥石流,别说是一家了,就是一村都人不在了。”
云锦昔沉重的点头,最难难在寻常百姓家。
客栈后院,一个穿着蓑衣的男子站在屋檐下,月色下,眉角的伤疤不是非常的明显,此时正低声和执图说些什么,在的到执图的回复之后便便如来时一般匆匆而去,只留下执图一人如雕塑一般的站在屋檐下,谨慎的盯着四周。
屋子里,宁小侯爷坐在一边,把玩着手里的桃花扇,不甚在意的道:“狮将军,多余的话小爷不必与你说了吧?”
狮弋的神色非常的不好,时不时就要忍不住的咳嗽几声,但可以看出来,他已经在极力的压抑着自己不让自己咳出来了,就是真的忍不住咳了出来也尽量的压低了声音,只是闷闷的两声。
“老夫只与凝昔郡主对话。”狮弋斩钉截铁的道。
宁羽墨怪笑两声,扇子轻轻敲打着桌面:“狮将军以为自己还有选择的权利不成?还是狮将军以为在你失信了一次以后,小昔儿还愿意再相信你一次呢?”
狮弋神色变了变,想起自己说好的要好好回狮子山,结果一回头就进了皇陵山腹地,自己说好的等消息,结果一下就又莽撞了,到底心底有有几分过意不去的,但涉及到种族生死存亡的大事,心底的这些愧疚就统统都比不上了。
“凝昔郡主和何少帅会明白老夫的苦衷的。”
宁小侯爷哈哈大笑:“狮将军的苦衷?狮将军难不成真以为有点苦衷就能三番五次的洗戏耍人了不成?还是狮将军以为小爷也和小昔儿一般好哄?”
狮将军狮头一扭,一身的怒火:“狂妄小子,本将军行不改名做不改姓,什么时候哄过人了?”
“这般说来在狮将军严重大盛的凝昔郡主是算不得是人了。”说完拍的一声将桃花扇放到桌子上:“小爷没时间和狮将军在这里扯小爷只是问你,狮人族与无面是什么关系?”
狮弋眸子暗了暗,面上虽然显示。但心中却早就是惊涛骇浪,再看宁羽墨,只觉得这小子真正是个深不见底的家伙,每一个问题都看似随意,但总是能戳中要害。
好一会狮弋才忍住内心的情绪,开口道:“宁小侯爷既然已经知晓了又何必来问本将军。”
药方?狮弋眼前一亮:“是治疗劳瘵的药方?”
“到底是不是这个药方就要看狮将军说的话了,相信狮将军也是明白,这药方今日小爷不给你明日郡主也定然是会给你的,不过……”不过若是中间错了两个药或者是不小心写漏了几个字就不是小爷负责的了。
这样的事情狮人族也没少干过,狮弋自然是明白的。
狮弋沉默的坐在椅子上,宁羽墨也不着急,慢悠悠的把玩着自己的扇子,不疾不徐的等着狮弋,他知晓狮弋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就像是狮弋自己也知晓自己最终会做什么样的选择,他过不去的只是心底的那道坎。
小昔儿看似心如铁石,时间久了就会发现,她总是宁愿为难自己也不愿意为难别人的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愿意帮助狮人族,再要求一次自然也是愿意的,但宁小侯爷不愿意,没有谁能平白无故的利用小昔儿的柔软。
好一会,狮弋终于叹了口气,带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沉重:“他是先王留在外面的私生子。狮人族在最开始的时候其实是有两个样子的人,一个是如同老夫这样的长着狮首的,还有一种是没有脸面的,被世人称为无面人。”
“但因为无面人既不像一般的人也不像我们狮人族,在祖上的时候就开始驱逐无面人,无面人是狮人族的耻辱,没有一个狮人族愿意与无面人在一起,更没有一个狮人族愿意承认无面人是我们的族类。无面人其实是狮人族和普通人类生下来的孩子。”
“也就是说如今狮人族的王与无面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狮弋点头:“这个秘密在狮人族中知晓的人不超过三个。”
宁小侯爷点头,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无面不从狮人族下手了,只怕他早就打过这个主意,只是因为自己没有办法被狮人族接纳而不得不放弃。
“狮人族为什么会出现在皇陵山?”
狮弋叹口气,好不出表情的脸上终于现出一抹淡淡的无奈,刚要开口,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这一次似乎是比前几次都要咳的厉害,就连宁羽墨递过去的手帕里都满是黑色的血迹。
见狮弋半天停不下来,宁羽墨皱着眉头,冲外面道:“去让郡主的婢女过来一趟。”
红衣很快被请了过来,一年沉着,看见狮弋咳成这般,微微皱了皱眉头:“狮将军勿动,奴婢要为你扎三针。”话音刚落,手里的三枚金针准确无误的扎进了狮弋的三个大穴。
金针没入穴道,红衣轻轻转动着针尾,见狮弋渐渐停下了咳嗽,这才收回手,任由金针扎在狮弋身上:“狮将军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咳得太厉害,咳得太厉害会牵动以前的旧伤,到时候多症并发比较麻烦。”
见红衣只用三只金针就止住了自己的咳嗽,狮弋脸上闪过一抹惊讶:“老夫会注意,麻烦这位姑娘了。”
红衣点点头,退了出去。
宁小侯爷继续把玩着手里的桃花扇,不甚在意的道:“不知道狮将军如今的病情在狮人族里面算是什么程度的。”
狮弋想了一会,颇为沉重的道:“不瞒小侯爷,狮人族现在全族上下最严重的便是老夫,其他人虽也不同程度的得了这病,但总体上来说还没有到老夫这个程度。”
“那狮将军觉得那些人可是还有治愈的可能呢?”
狮弋一愣,视线转向刚刚红衣出去的门口,脸上露出一抹喜悦:“小侯爷是说刚刚出去这个姑娘吗?这个姑娘是老夫见过医术最厉害的人了,实不相瞒老夫这病也是看了不少的大夫了,就连大盛皇帝的御医也看过,但大家都束手无策,这位姑娘能三根金针就制止老夫的咳嗽,想必狮人一族也是信手拈来吧!”
宁小侯爷淡淡一笑:“是不是信手拈来就要看狮将军的态度了。毕竟求医问药还得付个诊费不是?”
……
春末的第一场大雨一连下了三日,到了第三日中午外面的雨才渐渐停了下来,皇陵镇上却是一片哀鸿。
皇陵山山脉高耸,附近的村庄大多都是在山地上,还有些人家在山上开了荒地,就将屋子都搬到了坡地上,坡地本就比较陡峻,有钱人家都不愿意要才舍了下来,如今被人拿来耕种居住,时间长了自然是滑坡的不二之选。
皇陵山的驻军已经分了不少在各个村落里帮忙,但因着受灾面积较大,一时之间也忙不过去多少。
“没看见人还在下面吗?怎么不挖了?”一个严厉的声音猛的升起,原本已经收了工具打算挖下一个地方的小兵被吓了一跳。
这小兵也是连着几日没有休息了,这么几日的功夫已经在雨水里不知道挖了多少人出来了,这会子被人一喊,心里的怒气就上来了:“你谁在,你有本事自己来挖啊?你知不知道老子这几天挖了多少人出来了?”
“你挖了多少本将军不想知道,本将军只想知道,你是不是耳朵聋了听不到,没有听到有人在下面喊吗?”来人一脸严肃,因着小兵不愿挖最后这一个人,一身的怒火像是随时都要爆发出来一般。
“本将军?本将军个屁,你以为你是我们将军不成?”小兵一把将手里的铁锹丢到地上,转过头正要开骂,却在看见来人的时候整个人怏了下去,颤抖着道:“将……将……将军……”
“本将军问你,下面还有一人你看不见吗?”
小兵回头看了眼下面,大堆的泥石流似乎是被什么阻拦了,下面隐隐约约传来呼救的声音:“将军,这下面是快活动泥流,强行救人只会连命都搭进去。”
被叫做将军的男人身形一顿,再看下面,男子刚好被卡在石块中间,但看男子的模样腿似乎是已经断了,想要救人就要将下面的石块拿开,但石块一拿开,就像小兵说的,里面的人和救人的只怕都没命了。
两人说话间,周围已经围了大片的人,不待大家开口,人群里突然挤出一个看上去还未及笄的少女,眉清目秀的样子在泥石流堆里尤其的明显。
“司徒将军,下面这人是草民昨儿个晚上救下又被重新埋进去的,可否让草民下去救人。”像是怕司徒将军不答应,少女一把扯过一边的绳子,闪动着明媚的眸子:“将军大可放心,草民以前就干过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