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大将军刚刚添了个儿子,正是享天伦之乐的时候,皇上应该不会派他来才是,听闻许统领前几日刚杀了许尚书的爱马,恐怕为了让分散许尚书的注意力,皇上会让许尚书到落云村走这一遭。”说到许尚书,贤王颇为为难:“许尚书这次怕是要成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许友才这统领做的是越来越威风了,京城自从到了许友才手里,倒是一天比一天的平静了,就连云子良都连着好几次当着群臣的面夸了许友才,不过也不知这许友才是平日里飞扬跋扈惯了还是真的就和群臣关系差到这个地步了,每次云子良一说许友才的好话就有大臣站出来说许友才刚愎自用,不合群,害的云子良连着几次想要升王友才的官职都不了了之。
落云村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盛国土面积庞大,不是这里地牛翻身就是那里的河堤又决口了,再或者是哪里又干旱了,像落云村这般滑坡加泥石流的云子良也没少遇到,尤其是到了梅雨季节,南方哪里没有这些灾害?如今落云村一下就重视起来了,不过是因着这落云村在皇陵镇,上面还有个大盛铁矿罢了。
“被惦记倒是真的,至于其他的,倒是事在人为了。有些人看着风光,跟着的人也多,不见得就谁都盼着他好。”云锦昔淡淡的道,说完冲贤王拱手:“多谢贤王援手,不然今儿个这事还真就不好弄了。”
贤王无奈的摇头:“牛公子就一定要与本王这般客气?”
云锦昔笑笑:“贤王殿下说笑了。”意思就是不愿意与贤王殿下多加交谈。
云锦昔也不是因着贤王刚刚一句话就真的对贤王有了什么防备的想法,只是云锦昔这人习惯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在云锦昔看来,贤王之所有会说让自己说该如何处置不过就是想要考验考验自己的应变能力,若是要说贤王殿下算计自己,云锦昔觉得贤王殿下应该不会没脑子到这个地步,她也理解贤王殿下这般做的苦心,不过防备还是要防备的。
贤王又何尝看不出来云锦昔并未真的相信自己,心底叹口气,知晓像他们这一类人,最是不能相信人,也不强求,点点头:“前半夜就劳累牛公子了,本王后半夜再来。”算是两人分工了。
云锦昔这身子,若是再不休息,也是要吃不消了,心中也是知道贤王殿下浙西想要让自己休息下,涌起一股淡淡的感激,也不推辞,交代好青衣事情,真的回去睡觉去了。
因着菖蒲带来的人和云锦昔的法子,落云村寻人的人手一下子翻了一半多,虽是伤亡惨重,但李村长还是感激的不行。他能当上村长,更多的原因还是见识比村里的人稍微多了那么一点点,发生灾害一定要等所有的尸体一起找齐了才下葬是落云村的传统。
主要原因还是在于落云村村落大,坍塌面积又大,若是没有这个规矩自家的找到了就不管别人只怕不少的尸首真的就要这么被埋在坍塌处了,这样不仅有为人伦还会影响落云村以后的发展,再加上前一任村长的有心推动,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要所有的尸首都找到了才能处理的规矩。
如今有人一起找,又有云锦昔提供的法子,找起来自然事半功倍。
被找到的遗体越来越多,落云村村民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沉重,尤其是那些找到了尸首的人家,可以明显看见他们强忍着眼泪与其他村民一起找其他遗体,在最难过的时候却不能自已一个人躲着难过,还有其他的事情和责任等着自己去做,恐怕再不会有比这更难过的事了。
贤王殿下飞鸽传书的第三日,落云村所有消失人员的遗体都被找了出来,云锦昔被邀请参与所有罹难者的遗体告别会。
落云村人也知晓,这么多的尸体,只是简单埋葬后患无穷,大家一起在村里找了一块地,架上柴火,一起将遗体烧成了灰烬。
云锦昔作为参加人员,看着那么多的遗体被烧成灰烬,周围是无止境的哭喊声,只觉得时光似乎回到了何家被斩首的那日,她的父亲,那个一生从未有过败绩的男人,从来都不觉得她是女孩子不是男孩子就不该继承何家的男人,噗嗤一下被砍了脑袋。那时候,他也该是像这些人这么难过的吧。
只是这些人难过的是人的生死,而他难过的怕是自己的女儿,那个自己用尽一生培养的女儿,为了一个男人赞送了整个何家,还赞送了她自己。
闭上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慢慢滑落。
贤王殿下站在云锦昔身后,在心底最柔弱的地方激起一汪轻轻的涟漪,身子缓缓朝着那抹月牙色的影子站了过去,不说话,不安慰,只是这般安静的站在她身旁。
集体葬礼对于落云村来说并不是第一次,只不过上一次隔现在有点远罢了。
眼看着只要将骨灰埋了,再请村上找来的人集体超度这事情就算是结束了,谁知道刚将墓碑树好,突然有人大老远的喊道:“贤王殿下,手下留情啊!”一边说一边拔开人群一路跑了过来,等来到云锦昔和贤王面前,早已经是气喘吁吁。
云锦昔早在听到喊声的第一时间就收起了脸上的表情,面无表情的看着冲着上前来的张员外:“不知张员外此时前来是为何事?”
闻言,只见张员外噗通一下就跪到了地上,,老泪纵横:“牛公子手下留情啊,牛公子手下留情啊!”
贤王皱眉:“本王与牛公子正在参加村上的遗体告别礼,张员外若是急着来参加一起就是了,不必行如此大礼。”
贤王自然不会真的觉得张员外是来参加葬礼的,早在找到所有遗体的时候落云村的人就已经知晓举行葬礼的时间,张员外家既没有死者也没有亲戚需要被火化埋葬,这时候才自然不可能是来参加葬礼的,贤王这般说不过是想要告诉张员外,不要捣乱葬礼而已。
张员外听出来贤王殿下的意思,心下一惊,再想想夫人说的话,胆子也就大起来了:“贤王殿下,草民确实是来参加葬礼的,可伶草民,要不是来参加葬礼就连自己家的祖坟都要被占了都不知道,幸好草民发现的不算晚,请贤王殿下做主啊!”
张员外现实跪在贤王殿下面前说,说完又冲着云锦昔一边磕头一边说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这些哭得更加难过了,一边哭一边拿袖子擦眼泪。
云锦昔皱皱眉头,视线落到不远处像是个土堆的地方,那地方因为隔的远,看上去也不过是像个土包,刚刚云锦昔没有注意,这会子听见张员外哭诉,眼神眯了眯。
“张员外!本王负责让落云村的死难者入土为安,张员外这是要阻挠本王办事不成?还是张员外觉得落云村这么多的人,还比不过张员外一人。”
闻言,张员外一连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一边哭一边道:“王爷有所不知啊,不是草民不愿意,若是大家知晓了也是不愿意的!”
李村长一惊,结合前几年张员外家上坟的经验,脸上的表情都变了:“这里不会是张员外家的祖坟所在地吧?”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落云村有落云村自己的规矩,落云村人虽然能接受自己的家人为了正给村的平安而将亲人烧成灰烬,却是最不能接受自己家的人埋到别人家的祖坟里去。
若是进了别人的祖坟就成了别人家的人,落云村人讲究贞操,进了别人家的祖坟成了别人家的人,就代表了这个人死后还不贞,这岂是保守的落云村人能接受得了的?
张员外老泪纵横:“李村长,我真的没有骗你,这里真的是我们家的祖坟,你看见那边那个坟堆了没有,那里埋着的正是我张家的老祖宗,这一块,原本是要做张家的祖坟的。贤王殿下,牛公子,李村长,你们若是不相信可以过去看看,那边真的是我们张家的老祖宗。”
不信去看?只怕那个小土包还真的是姓张,不过到底是不是张员外家的祖宗就不好说了,但关键是张员外如今一口咬定那个坟堆就是他家的祖坟,这事情就不好办了。
“牛公子,那边真的是张员外家的祖坟吗?”其中一个死者家属红肿着眼睛问。
云锦昔顺着那人的手指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小包似乎比刚刚更加的明显了,而云锦昔觉得,若是张员外真的只是想保住所谓的祖坟,早在葬礼没有开始的时候就该来了,而不是现在,都快要下葬了才来说这是自己家的葬礼,声音不轻不重的道:“张员外这是要拿回自己家的祖坟吗?”
张员外只觉得眼前这牛公子,虽然是在问自己话,但那模样明明是知晓自己想什么的,这样的人最是恐怖,但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也不是恐惧就能不做的,伸手擦擦额头上不知道是汗还是水的东西:“不瞒牛公子,这祖坟虽是张家的祖坟,但这些年,张家的先人并未葬在这里,这里葬着的是张家祖上一个没有嫁出去的姑姑。姑姑终身未嫁,加上懂点玄学,死前曾交代,死后要将自己埋葬在这里,不必立碑文,但要将这里当做张家的祖坟保护,若是哪一日被村上看上了要用,只要保证张家还未出嫁的女孩儿能嫁个王孙贵族便可将姑姑算成是刚刚亡之人,与需要下葬的人一起再行下葬就可。”
说完见云锦昔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张员外心底越发的没有底,但想起刚刚出门时候夫人的话,成败就在此一举了,自己唯一的闺女能不能嫁出去,能不能攀上王孙贵族就要看现在了。
心一横,双手紧紧的扯着云锦昔的袍子:“牛公子,这是当年姑姑留下的亲笔所书,张某不敢有丝毫欺瞒啊。”
云锦昔似笑非笑的看着张员外,看来为了对付自己,对于贤王张员外一家也是想尽办法了。也不去接那亲笔所书:“嫁给王孙贵族?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