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向来云龙混杂,有王朝有皇家有龙椅的地方从来就不会少了波光诡谲,但再怎样高深的计谋,在自然灾害面前都显得无比的苍白无力,贤王倒也没真的觉得无面的失踪就与云锦昔真的有关系了,就目前的状况看来,无面和云子良无疑是不在同一条床上的,贤王甚至觉得,以宁羽墨那性子,恐怕还巴不得无面好好的继续回去给云子良当亲信,想必宁小侯爷已经准备好到时候云子良发现自己最相信的人竟然是个叛徒时候的表情了。
这般一想倒是释然了,再看云锦昔,已经闭着眼睛假寐,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像他们这样的人,又岂会轻易在别人面前睡着,云锦昔与他是一类的人,他们除了自己谁都不相信,但是他们又都和云子良不一样,在一个共同的合作关系里,他们不会扯彼此的后腿。
只是有时候明知道是可以信任的人,却再也不敢交付性命罢了。
落云村并不算很远,云锦昔一行三人不过半个时辰就到达了司徒将军将士清路的地方。
泥石流从上面冲下来的时候将路上面的位置冲垮了一堵,司徒将军的人就是来清理这些这些东西的,清理了半日,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大老远的看见一青色马车过来,一个看着像是带头小将的男子站到路中间,高声道:“来着何人?”
青衣打马上前,从腰间抽出一张令牌:“贤王殿下驾到。”云锦昔既然铁了心要做牛公子自然不会再用自己的名号,青衣也就没有说起她。
小将看了眼令牌,袖子一甩,嘭一下跪到地上:“末将陈建军参见贤王殿下。”
陈建军这一跪,后面的人自然要跟着跪,贤王殿下捞起帘子,沉声道:“不用如此大礼,地上都是泥土,待会还有事情要干。”
贤王开口,那些跪到一半还未跪下去的都半蹲在地上不知道到底是要跪下去还是站起来,尤其是在领头小将已经够跪下去的情况下。
云锦昔心底赞了贤王殿下一声,在这般境况下,若不是心中真如此这般想又岂会在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不必跪了。跪和不跪都只是小事,不过若是换了云子良定然是不会这般做的,他永远都只会维护自己的皇权。
掀起帘子,云锦昔也跟着下车:“李将军还是赶紧起来吧,你不起来大家都不敢起了。贤王殿下未说笑,待会确实是有要紧的事要赶着去处理呢。”
“不错,牛公子说的正是本王的意思。”
贤王都开口了,李建军这才谢过恩从地上站了起来,又冲后面的人道:“大家都起来吧,贤王殿下体贴大家不让大家跪拜,大家待会好好干活。”
后面的人齐声到:“谢贤王殿下恩典。”
李建军这才走上前,双手抱拳:“殿下,路面已经清理干净,末将刚刚接到通知,护送殿下前往落云村处理灾情,不知殿下要何时动身。”
“李将军为何这般急着敢往落云村?”云锦昔低声道。
李建军苦笑,一脸的无奈:“实不相瞒,末将正是落云村人,家中尚有一六十老母,也不知……”
云锦昔一惊,她出身行伍,自然知晓军中事物,大盛虽多将,但这些将也分三教九等,并不是是个将就能为所欲为,就连司徒将军,虽是将军,但说白了也不过是一千多人的头罢了,和前世的何今夕,何家少帅自是没有办法比的,更何况何建军还只是个小小的小将,辈司徒派来修路,自是不能回家去看的。
不过也不是谁都能这般,李建军能做到家中有危还先急着军中之事,一颗忠心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再看现在的着急神色,也不是那等愚忠不知变通之人,云锦昔对他的印象上升了不少。
当下也不多加为难他:“贤王殿下,李小将这般情况也算得是特殊了,不若让他打马先行。”
闻言李建军双眼一亮,感激的看了云锦昔一眼:“多谢这位公子为李某美言。”
贤王也不是那等好为难人的人,听到云锦昔这般说,自然是应了:“李将军先行一步也好,先去摸清楚了落云村的情况,我们到了也好有个眉目。”
云锦昔和贤王殿下这一番话并没有刻意的避开谁,在场四五十号人个个都听得清清楚楚,一时之间,对贤王殿下体恤下属的看法就一个个的根植到心里去了,就连对云锦昔也是高看了几眼,小小年纪,在王爷和手上不知道有多少性命的武将面前都能不卑不亢不说,还能给贤王殿下建议,这样的能力并不是谁都能有的。
待李建红走后,云锦昔又轻点了在场的人,这才变成两个小排一起往落云村而去。
落云村算不得远,但因着往年的泥石流都避开了落云村,加之落云村地形的原因,已经好几年没有发生过这些灾害了,心底难免麻痹大意了些。就连司徒这样的守将,在灾害发生的第一时间都只是去了其他村落。若不是有消息说皇上身边的亲信无面就在落云村在,只怕谁都不会想起这个村落了。
云锦昔长这么大,做何今夕的时候一直忙着行军打战,做云锦昔的时候一直忙着勾心斗角,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泥石流,只见巨大的泥流冲山坡上直接冲了下来,横冲直撞,一下就覆盖住了下面的村落,旁边一座山还倾倒了一半,落下来的泥土刚好将泥石流卡在了中间。
村落外围,刚好让开了里面的泥石流的地方,人见搭建了大大小小的棚子,这些棚子都是用砍回来的木头加上树枝搭建的,简陋不说还会在下雨的时候进雨水。
在木棚的外侧,地上平躺着一排面目全非的尸体,及看不出模样也看不出是什么时候不在的。村子里还活着的男人们都带着工具在泥土里挖着,大老远的看见云锦昔,毫不客气的道:“还愣着做什么?没看见大家都在干活,还不赶紧来帮忙。”
云锦昔嗯了一声,回头看向贤王殿下,贤王应声道:“留下几人在这里照看,其他的都去帮忙去。”说完冲刚刚说话的人道:“这位大哥,有没有看见李建军?”
“你们说那个在镇上当小将军的李建军啊?他老娘被埋在房子下面,正在挖呢。”旁边一人到。
云锦昔皱皱眉,指着剩下的几人中的两人道:“你们两人随我来。”说完带着人往李建红家的方向而去。
下了这么几日的雨,泥石流又不比其他,这东西就和水差不多,哪里有个缝隙就流进去了,被埋了这么几日,其实活着的希望已经不大了,甚至是没有了,但大家还是谁都没有说话,每一个的埋头苦挖,只希望自己挖出来的人还有那么一两个是活着的。
云锦昔到的时候,李建军已经挖了不小的一块的,真个身子都是泥巴,似乎是怕挖到里面的人,他只敢用手挖。
云锦昔摇摇头,就这样自己一个人挖要挖到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也不怕弄脏自己的衣服鞋袜,毫不犹豫的走上前:“谁能找些木板和木棍过来?”
“牛公子要用木板和木棍做什么?”
云锦昔指着下面堆积下来的泥土:“将木棍和木板固定在一起就不必担心会伤到下面的人。”
“小的这就去找。”
小兵立刻去找人找工具去了,云锦昔挽起袖子站到李建军旁边:“一起来吧。”说完学着李建军的样子将盛泥土的撮箕放到脚边,伸出手往里面捞泥巴。
李建红回头看了眼云锦昔,红着眼眶,挖得更加的拼命。
这边云锦昔和李建军挖得忙碌,贤王殿下这边却是一片愁云,村长拉着贤王殿下到了停放尸体后面的树棚,指着前面面目全非的尸体:“王爷,草民如今也是无法了,这些尸体已经开始长尸斑,再这般下去只怕我们整个村子都活不成了。”
贤王一惊:“到底是怎么回事?”
村长扫视一眼周围,贤王带来的人都在下面帮忙,两人在的位置又比较高,想要偷听也不可能,这才低声道:“王爷可能不知道,皇陵山最近几年都邪乎得很,若是谁家死了人没有及时将尸体处理了,后果都超级严重。”
“严重?怎么个严重法?”
村长一个劲的摇头,却是死活不愿意开口了:“王爷,草民真的没有骗您,这些尸体留不得啊,要是再留着我们整个流云村都要被这些东西害了的,求您下令将这些尸体处理了吧!”话未说完两行老泪就顺着脸滚了下来。
贤王皱着眉头,视线落到下面的尸体上,大老远就能闻到那些尸体散发出来的味道,再停放下去就算没有村长说的这些邪乎事儿也会有各种病毒蔓延,那时候才真的是祸害人,但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规矩,贤王身居皇城并不代表他就什么都不懂,若是他贸然下令将这些尸体处置了,只怕今日就走不出落云村。
“村长不将事情说清楚,却要本王贸然处理了这些尸体,这是想要将本王留在落云村了不成?”见村长这般态度,贤王一身的威严就摆了出来。
村长显然未曾想到堂堂身居高位的王爷竟然对地方的风俗这般的了解,整个人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哭丧着脸道:“王爷,草民哪里敢欺瞒王爷啊,只是这事情真的说不得啊,草民这是为了落云村一村老小向王爷求情啊,求王爷怜惜落云村一村上下两百七十六条人命啊。”说完噗通一声跪到地上。
贤王却是丝毫不为所动:“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本王贸然焚尸,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村长是想要代替本王担着责吗?”
村长却跪在地上一个劲的摇头,嘴里不停的念着:“王爷怜惜落云村啊!王爷怜惜落云村啊!”
贤王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好一个倚老卖老的东西,不过就是占着当了几年落云村的村长,倒真真将自己当个事了,倒不是贤王殿下不相信这些尸体没有问题,相反的,他很确定这些尸体确实是有点什么问题的,但问题是这些问题值不值得他贸着得罪落云村一村老小去干。
两人在这僵持不下,不一会,下面还在找尸体的人已经渐渐发现了上面的不对劲,先是一个两个,接着是一堆一群,不一会就将山头围了水泄不通。
云锦昔接到贤王殿下被围的消息的时候,刚刚安排的小兵正好送了刚做好的工具过来,听说贤王殿下被围,李建军露出一抹无奈,放下手里的工具,收拾起情绪,沉声道:“走吧,若是贤王殿下真在落云村出了事,只怕整个落云村都要跟着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