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道：“先生说，平湖边风景不错，很适合姑娘养心静气，所以给姑娘在秋月楼准备了住处。至于在哪里见面，先生说还要再看他的安排。”

雪薇心中虽失望焦急不堪，却也无法，只得跟随小童先来到秋月楼住了下来。这里景色确实不错，能让人心平气静，可是对雪薇这样一个满腹心事的人来说，即使这般景色在眼前，又有何用呢？

帮雪薇安顿好，小童便走了。雪薇休息了一阵子，简单吃了些东西，便出了秋月楼。她想按着记忆中的位置，找一找外婆家。

她记得外婆家住在一条名为“慈乌巷”的地方，于是便沿途打听了过去。

江下城处处是水，陆路不多，几乎都是小桥相连。这也让那条条小巷显得曲曲折折，道路难以辨识。雪薇乘小船、过石桥差不多转到日色近黄昏，才找到“慈乌巷”。

她站在巷口，向里张望。

巷子里有十几户人家，全都是黑漆大门，高高的房檐。可外婆家住在哪一座门里呢？

雪薇犹豫着，踏进巷子里的石板路。

昨天刚下过雨，巷内石板的低凹处还存着浅浅的水。雨水清亮，映着巷子上空高高的天空和巷子石墙上绿绿的苔藓，显得格外幽静。

“吱呀”一声，一扇门开了，一个身材微丰的妇女挎着篮子走出来，关门的时候，看见了有些茫然的雪薇。

她站在自家门前上下打量了雪薇几眼，问道：“姑娘到这儿来是找人的？”

雪薇忙点头回答道：“大嫂，我是来找人的。您知道这儿有一户姓阮的吗？”

那大嫂道：“你找阮厨师家？你是他家什么人啊？”

雪薇道：“我是……我是他家一个亲戚，从神牺城来。”

大嫂点点头，道：“哦。是他家亲戚啊。可是他家已经搬走了，你白跑了一趟。……难道他们搬家的时候，没有告诉过你们家吗？”

雪薇尴尬地摇摇头。她甚至觉得，外祖家就是为了避开她家，才决定搬家的。

“那大嫂可知道他们搬到哪儿去了？”

那位大嫂摇摇头：“不知道。我和他家虽然认识，但并不熟。你要不问问别人家？”

雪薇微微一笑，道：“嗯。大嫂可知道他家和谁家相熟呢？”

那大嫂想了想，道：“我倒常见一个姓孟的老人到他家去。不知道他会不会知道。我也曾说闲话时候问过，这孟老人住在平湖边上，你要不去那儿打听一下？”

雪薇笑着感谢道：“多谢大嫂告诉我这些事。我如今就住在平湖边上，回去后打听一下。”

辞别了大嫂，雪薇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怅惘。不过她又想着大嫂告诉她的平湖边的孟老人，心里又有了一丝希望。

待到回到秋月楼时，已是星月初上了。雪薇向楼中的小二打听这附近可有姓孟的老者，小二一口气说了五六个。雪薇听了，一则高兴，一则又着急，这么多姓孟的人，究竟谁才会知道她外祖家到底搬去哪里了呢？

倚着栏杆看了一会儿月色，雪薇不觉双眼朦胧。她起身回到屋中，躺下准备睡觉，可偏偏那管洞箫声却绵绵悠悠，细细地萦绕在她耳边，细听时，却正是那首《雨落江南》。

“三月雨，雨如丝，丝乱如相思。清江水，水涟漪，忆君君可知……”

雪薇不自觉地想起这曲子的词来。

那个夜晚，她曾轻声给羽然唱过，心里想的是娘亲。如今又不经意想起，心中想的却成了羽然吹箫的那一夜……

雪薇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因为是夏天，天亮的早，天色渐白时，也不过寅卯时分而已。雪薇本想再闭一会儿眼睛，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睡不着了，便索性起了床。

她一边梳洗，一边想着：今天不算晚，老先生怕是会和自己见面了吧？

这样想着，她不由微微紧张起来，决定先去附近的市场，看看有没有新鲜的鲳鱼。

平湖有一个不小的鱼市，不在岸上，就在近岸的水里。每天打鱼的人收了网，便将船靠在这里，等着有人来买。

雪薇找到这里时，恰好鱼牙子头儿烧了陌头纸，鱼市开张，往来的买的卖的争论市价，着实热闹非凡。

雪薇只找买鲳鱼的，没多久便打听到了一份。踏着从岸边通往船上的木板，她走到小船上，却没有看见一条鱼，便奇怪地问道：“渔家，我在岸边时候听说你这儿有鲳鱼卖，怎么到了船上却一条鱼都不见？难不成都卖完了？”

卖鱼的笑道：“姑娘是第一次来我们这个鱼市，所以不知道。你看……”

雪薇望去，只见卖鱼的往船尾一指，指着一个竹笆篾道：“这鱼都在这里面养着呢！”说罢便走过去，将一只网子往里一铹，便捞上来一条活蹦乱跳的鲳鱼。

雪薇看着网中的活鱼，高兴极了，道：“这真是好鱼！不知道怎么卖？”

鱼贩子道：“不贵，五十文钱一斤。”

雪薇惊道：“五十文一斤还不贵？别家的鱼至多要三十文，你家的怎么比别人多了二十文？”

鱼贩子将鱼放回船尾，哈哈笑着，道：“那姑娘去买那三十文一斤的鱼吧，别买我这儿的鱼了！你买了来和我的比比，看谁的新鲜，谁的鱼好！”

雪薇道：“这么说来，你家的鱼比别人家的要好了？渔大哥请说说，都有什么好处？”

鱼贩子道：“这平湖和暮春江连着，所以湖里的鱼比别处湖里的要鲜美。不过这儿的鱼呢，又分湖鱼和江鱼之分。他们打的鲳鱼都是湖鱼，我这鲳鱼是后半夜从暮春江打来的，味道自然比别人要好。所以卖的自然也就贵点。姑娘要不是对食材很挑剔的人，就不要买我这鱼，你也不必担心我这鱼卖不出去，因为再一会儿，秋月楼的就来了，无论多少，他们都会包圆儿！”

那人说完，又向湖岸上张望了一张望，又对雪薇说道：“姑娘，对不住了，这鱼恐怕今儿你想买也不行了，我不卖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