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然带着几个亲随策马驰上高坡,放眼望去,满眼都是覆盖着还未融尽的白雪的荒草。
“天苍苍,野茫茫!”他发出由衷的感叹。虽然在这里已经呆了两个多月了,可每次见到这样苍凉壮阔的景象,他还是忍不住会生出慨叹来。
天高云淡,除了偶尔响起的一声雄鹰的唳声,再听不到任何别的鸟声。羽然不由心有所感,从腰间取下了长箫,呜呜咽咽地吹了起来。
“箫声咽,秦娥望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 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他吹的是一首古曲《忆秦娥》。呜呜咽咽的箫声弥散在西北的寒风里,单薄而萧索。
羽然歇下箫声,长叹了一声。这曲子他早就会,吹得也很好,可直到现在,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灞陵伤别”,什么叫“咸阳古道音尘绝”。
他想起了雪薇,想起了两个月前对她说过的话,然后苦笑了一声:“凯旋……若再没粮,就要困死了!”
忽然,他的一个亲随轻声叫了起来:“王爷!你看!”
羽然一激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顶蛮夷人的帽子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突然隐没了下去。
“去看看!”羽然说道。
亲随领命而去,不一会又走回来,报告道:“回王爷,那儿没人!”
“没人?”羽然眯起了眼睛。
这里离西陵大军的军营不远,而且蛮夷人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按说现在也不会出现在这儿。可那顶帽子他们却是不会看错的。
“好好注意周围。有情况不必报告,马上追击!”他下令道,自己也密切地注意起来。
可再没有出现任何异动。
午饭后,在中军营帐里,羽然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了赵武。
“附近有蛮夷探子?”赵武一脸不能相信的样子,望着羽然。
“赵将军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这几次您发出的奏折都被人截下了?大概就是有人一直在关注吧!”羽然看着他在营帐里踱步,说道。
赵武抚摩着已经花白的头发,道:“王爷说的我也想到了。我让人追查过此事,可是却毫无结果。今天王爷看见了探子,却没有抓到,不是也说明他极其狡猾吗?”
羽然点点头,沉默了一阵,道:“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赵将军同不同意。”
“说来听听。”
羽然将自己的想法讲给赵武听。赵武听完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太危险了!主意可以用,但不能您去!军营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完全可以让他们去!王爷千万不要再身犯险境了!”
羽然皱起眉来:“赵将军,您也太小心谨慎了。有了上回的经验,本王再不会犯类似的错误。何况又不是我单独去办这件事,不是还有别人一同去吗?”他停了停,微微一笑,故意说道:“难道赵将军是怕本王抢了您的功劳?”
赵武猛然望向羽然:“王爷说的什么话!我赵武会是那样小肚鸡肠的人吗?不过王爷若要亲自去,必须听我一句劝:您跟着去可以,但身犯险境之事,还是让别人来!我赵武不怕别的,就怕没法跟皇上皇后交代!”
羽然嘿嘿一笑,不置可否,拱手跟赵武告辞而去。
没两天,军营里忽然传出消息,说历次催粮都催不成,逍遥王爷发怒了,说要亲自送公文,亲自催粮去。而且谁劝也劝不住,非得一意孤行不可。整个军营里,他地位和赵武一般齐平,又是王爷之尊贵身份,赵武也拿他没法子,只得听从他的话,让他去。
可是赵武也闹别扭说,他去可以,但却不能给他足够的人手,让他有极足的人护卫,有极足的王爷架子可摆,只能给他三十六人。这样一来,对羽然而言,这一趟便几乎和独自前行没什么两样了。
军中凡听见这消息的,无不觉的可笑而担心。可笑的是,他们觉得羽然自不量力,竟拿这种事情来争功显能;担心的是,如果当真和之前的人一样出了什么意外,自己的主将又要怎么和朝廷交代呢?可即使如此,羽然还是出发了。
他里面衬着一身软铠,外面罩着一件素白的战袍,骑在马上,身后是三十六个打扮精干的随从。他们顺着大路一路策马奔驰,临近天黑的功夫,便到了一座枯树林边。
说是一座树林,其实树少怪石多。屈曲盘旋的树木中间,林立着不少奇形怪状的巨石。这些巨石大都有一人多高,有的宽有的窄,有的突兀地独立着,有的则几块聚在一起。
“王爷,这里容易出事!”一个随从赶上来对羽然说道。
“嗯!”羽然一边答应,一边警惕地望着石木林子。林子里除了风声,什么声音也没有。忽然,一条影子在他们视野里蹿过,马上有人搭弓射箭,“嗖”地一箭射中了那影子。
影子应声而倒,有人跑过去看,没多一会儿就拿过了一条狐狸。
“原来是条狐狸!”他说道。
羽然点点头,默不作声地继续前行。
林子不大,却是长条形的,很长。来的时候,羽然便听说,这几次出事,都在这片林子附近。虽然知道在这儿出事,但无论赵武怎么派人搜查,就是找不到任何偷袭的人。
羽然越发小心起来。
“王爷,咱们走了快一半了。难道他们知道您要来,反而不敢出现了?”有个随从似乎很喜欢拍马,这种时候都不忘说句好话。
羽然一笑,轻声说道:“我有那么厉害?你还是闭嘴走路吧!没听说过‘行百里者半九十’这句话吗?走了一半又如何?”
他们默不作声地警惕着前行,月亮爬上树林梢头的时候,已经快来到了树林的尽头。
“真的没什么埋伏?”羽然自己也觉得没底了。“还是说他们改了地方,要在前面下手?”他下意识摸摸怀里,那里真有一封奏折,看样子如果没事的话,他就真得跑回京里送信了。
羽然苦笑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忽然从树梢头上掠过,直冲羽然的前心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