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里,轮到阮沅嗣值夜。自从那日千颜露出真面目,他一是被吓了一跳,而是心中更是惴惴不安,每天提心吊胆,行事更加低调谨慎。不过再到后来,听说千颜畏罪自杀,他又微微放了些心。
快天明之时,他听说冷桐宫里有位娘娘病了,便赶紧收拾东西随着小太监进了宫。他走进屋子,便站在了门口,低着头。
碧云道:“娘娘,阮太医来了,请看看您的脉象。”
语嫣从帐子里将手伸出来,碧云将一块帕子盖在她手上。阮沅嗣这才走过去,为她诊脉。诊了片刻,他站起身来,道:“娘娘这是感了风寒吧。因为外感风寒,肺气被束不宣,故咳嗽;寒属阴,故痰稀色白;鼻为肺窍,肺气失宣,鼻不通气故鼻塞流清涕;邪犯肺卫,卫气被遏则微恶寒,正气抗邪故轻度发热……”
“太医,您别说了,开药吧!语嫣在帐中说道。就阮太医说话这一阵子,她又已经咳了几次。
阮沅嗣听见声音,不由有些诧异,心中暗想:这不是皇后吗?怎么住进了这么个地方?……心中虽有疑惑,却不敢问一句话,坐到桌旁拿出笔墨开起药来。
“小公公,按方抓药,三天就完全好了。”他写完后,交给了站在一边的小德子。
小德子收起药方,便去抓药了。天明时候回来,将药拿给了厨房。没多久,药煎好端了来。语嫣起身喝了药,又躺了回去。她闭上眼睛,想睡一会儿,可却怎么也睡不着。没多一阵子,她又开始出汗,可这汗出的却淋漓不止,没多久她竟然觉得身子发虚了。与此同时,她又觉得心跳得厉害,简直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般。
“碧云,碧云!”她想高声叫碧云,可实际上喊出来的声音却微弱不堪。她躺在帐子里,一边是兴奋得静不下来,一边却是痛苦得几乎要死去。
碧云在屋里走进走出地忙着事情,不时看一眼帐子。她有时候听见语嫣粗重的呼吸,还会在心底哂笑一声,笑她装模作样。可是再过一阵子,她便觉得语嫣不正常了。
“这太医开药也够厉害的,吃下去竟然一声都不咳嗽了!”碧云想着,掀开帐子。谁想她一看之下却大吃一惊,只见语嫣面色如纸,双眸瞪圆,嘴唇苍白,呼吸急促,脸上大汗淋漓,根本不像染了风寒的样子,倒像是染上了什么别的重病。
“呀!这是怎么了?”碧云着急起来。虽说语嫣是个废后,可若就这样死了,也是万万不成的。
她刚要去找人,却见崇礼又走了进来。
“冷嫔娘娘呢?皇上有赏赐。”他手里拿着一盒药膏走进来,问碧云道。
“崇……崇公公!”碧云吓得脸蜡黄,“冷嫔娘娘不大好,您——您去看看吧!”
“什么?”崇礼着急起来,“人在哪儿,我看看!”
他快步走到床前,一见之下也着急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冷嫔娘娘昨夜染了风寒,然后请了太医来。吃完药就成这样了。”碧云担心地说道。“现在该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赶紧找太医,快快快!”崇礼说着,又看看碧云:“请的哪个太医?谁去抓的药?谁熬的药端的药喂的药?赶紧查人!”
碧云回禀道:“昨天请的是太医院的阮太医,抓药的是小德子,熬药的是这边小厨房里,奴婢端来的,给娘娘喂的。崇公公,该不会……怀疑奴婢吧?”
“谁动了这药,都得受怀疑!不过这事是要查的,干坏事的饶不了,没干那亏心事的,也不会给冤枉咯!”崇礼瞪着她说道,“小德子,过来!”
站在外屋的小德子赶紧走过来,低着头道:“崇公公,小的只是按方抓药,别的不知道。”
“你送给谁去熬药了?”
“厨房里头老焦。”
崇礼便让人去叫老焦,又让人去御药方拿回方子,找抓药的人。又派人去给皇上送信。
这边忙乱着,太医已经给请过来了。这已经不是阮太医了,而是另一个人。太医听了大概的意思,忙进去先给语嫣诊了脉,道:“崇公公,娘娘这脉象洪而紧,该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药了。得见了方子才能断定。”
崇礼道:“您是太医,怎么诊脉都不能断病?你且说说,该怎么办才好?”
未等太医说话,已有人将方子呈了上来。崇礼一把拿过给太医看道:“你看看,在这儿呢!”
太医看了看,道:“麻黄多了。太多了。麻黄多了能让人心狂跳不止,又能发大汗乃至虚脱。娘娘如今心跳快而不眠不寐,又汗流不止,就是这个缘故。”
“那怎么办啊?”崇礼着急道。
“您别急,我这就开个方子,先让娘娘把心跳降下来,别的就好说了。”
太医开好了方子,崇礼再三地问道:“这方子没问题了?”
“没问题,没问题!”
“有问题要你的脑袋!”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沈君儒恼怒的声音。
“皇上!”崇礼喊道。
沈君儒匆匆走到语嫣床边,掀开了帐子。语嫣折腾得没了力气,眼睛此刻已经闭上了,头发被汗****粘在脸上,脸色变得蜡黄,嘴唇却是苍白无血色。她浑身发着抖,手脚冰凉。
“语嫣!”沈君儒握着她的手,着急地喊道,“语嫣!”
“快去抓药,快去!”
——好容易服下药,语嫣抖得不那么厉害了,渐渐平静了下来。她依旧昏昏沉沉地闭着眼睛,身子偶尔还会抽搐般地抖动一下。
“问题就出在方子上?”沈君儒坐在房间外面的桌旁,问崇礼道。
“是。老奴让人查了,抓药的煎药的都没问题,更没人从这药里动手脚,就是方子上,麻黄开多了。”崇礼指着方子上的麻黄二字说道。
沈君儒看见,那后面缀的,竟有十钱之多。
“难道抓药的就没看?”他怒道,“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白拿俸禄吗?抓药的没抓错也是罪!给我重责!”
“是!”崇礼看上去小心极了,但心里却感觉很是欣慰。
“那,皇上,阮太医怎么办?”他问道。
“阮沅嗣?革职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