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儒将她的手拂开，自己整了整衣领，道：“什么原因，说来朕听听。”

语嫣道：“之前逍遥王跟臣妾闲说话的时候，说起过神厨大擂那天发生在燕秋山上的一件事情。后来臣妾也曾当件新鲜事跟皇上说过的，就是有人假冒丁雪薇之事。”

沈君儒想了想，点点头：“是，是有这件事。怎么了？”

“然后逍遥王就在后山上发现了一具女子的尸体。”

“这我也知道。这是件悬而未决的案子。”

“再后来，就是丁雪薇和另一个女孩在燕秋山上比武，然后两人遇刺。刺杀之人，似乎就是‘千颜’组织的。”

“你想说什么？”沈君儒狐疑地问道。

语嫣道：“逍遥王曾说过自己的猜想：他认为那具始终没有查明的女尸，和‘千颜’恐怕是有关系的。”

沈君儒皱皱眉：“就这么点事？到底是女人，心里想的还是好奇而已。不过这事情不要常在宫里谈论……你应该明白其中的道理。”

语嫣望了他一眼，垂下眼帘。她心里还有话想说，却被沈君儒一句话噎了回去。自从那天省亲回来，她和沈君儒之间便有些别扭的东西夹在中间。

关于这件事，她也曾想过，觉得大约是因为小皇子生病造成的。沈君儒不同意她带孩子出去，她却执意要带孩子回娘家看看。后来小家伙因此闹了几天肚子，虽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沈君儒却似乎总有些耿耿于怀。

她也怀疑是因为那天羽然和雪薇把菜掉包，上了麻豆腐造成的。这件事她本不想告诉沈君儒，可想到当时那么多人在场，就算自己不说，也会有人报告给皇上，与其让别人说完，自己落一个不忠不信的名声，还不如主动说出来。所以她就把这事说给了沈君儒听，还特意轻描淡写了一下，说是“家中之宴，所以自己也没有追究，好显得天子也重亲人之情，有所谅恕”。彼时沈君儒虽然哈哈一笑，但心中说不准会有些芥蒂。……谁知道呢？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却不知“君王心亦如海底针”啊！

本来就有些芥蒂了，再加上这半个月来沈君儒几乎没有踏进过懿兰宫一步，几乎是一次小别，两人之间那层若有若无的隔膜便更加微妙，虽不至于像一道屏障一样横在两人中间，但若遇见一点什么导火索，还是会突然变大变厚，阻断两人的交流。

语嫣咽下嗓子里的话，柔顺地答应了一声“是”。沈君儒见已如此，倒也觉得不好意思，遂将她揽在怀里，道：“这件事情自然也能看成是件新鲜事，当成你们之间的谈资。不过现在这件事情有些麻烦，牵扯到一些人。你们还是不要随便说了。”他顿了顿，又道：“如果你真的好奇或者有别的什么缘故，倒是可以和朕说说。毕竟我们是结发夫妻不是？”

语嫣笑着低声答应了，心中也微微舒服了一些。她在丈夫怀中倚了一阵，然后轻声问道：“皇上，逍遥王怎样了？这半个月你不来，我也不好打听。”

沈君儒放开她，微笑道：“他现在很好。半个多月之前，他到了西北边境。也遇上了几次蛮夷入侵，但都成功地击退了。除此之外，他还打了一次漂亮的伏击，让蛮夷军队暂时不敢再觊觎我西北边境了。”

语嫣眼睛亮了起来，忍不住双手合十，道：“托福托福。逍遥王若是一直都这样顺利，不光是皇上的福气、西陵国的福气，也是我们潘家的福气了！”

语嫣的心愿自然是好的，可是世事总难如人所愿。羽然目前便遇见了一件不顺利的事情。

冬衣。

蛮夷族暂时是不会来的了，可是羽然知道，他们不会就此罢休，一定还会伺机出动。这里是西北，他们这群土生土长的人总比羽然这群从内地来的人要熟悉环境，习惯这里的气候。

他们穿的是皮衣，又厚又挡风；吃的是腥膻，饮的是美酒和牛羊的鲜血，体质也比西陵国的士兵要好很多。

对他们来说，前一阵子的劫掠，已经给他们带来了足够的物品钱财，即便不再出兵，在自己那块地方上等候着，也是喝酒吃肉，过着节日一样的生活。可是对羽然他们来说就不是这样了。

他们要忍受极不适应的严寒，大部分物资都是从内地运来的，运的及时便有；运的不及时便没有。运来的质量好，他们便吃得好用得好；运来的质量不好，他们便只能将就着吃穿使用，即便是写了奏章报给朝廷，也需要一个功夫才能得到缓解改善。他们还要忍受思乡的痛苦，特别是长夜漫漫的时候，那股思念家乡亲人的思绪便会爬上心头，让人惆怅不已。

羽然虽是第一次领兵，但因为父亲的缘故，他也知晓兵营之中的痛苦和难处，因此对手下人很是体恤，也很重视那些有经验的将领的意见，故而刚到西北边境四五天，便取得了几次胜利。

取了几次胜后，他本来心情不错。可是到发冬衣之后，他就发现军营里开始有了埋怨之声。他让人去问，得到的结果却令他大吃一惊。军士们之所以有怨言，是因为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新领的冬衣中，竟有芦花掺杂在棉花里！

羽然开始不信，让人找了几件，亲自拆开看过，发现果真如此。有的衣服里掺得不多，有的竟然有一半以上絮的都是芦花！

羽然不由震怒，马上上书皇上，要发新的冬衣来。朝廷的批文回复得倒是很快，可是赶制冬衣却不见动静，眼见西北地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可新冬衣却依旧没有消息。

“这样下去，军士们怎么吃得消！”羽然看着一些士兵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心急如焚。

“若是蛮夷知道这种状况，趁机发动攻击，又怎能顺利取胜！”他急得走出大帐外，眼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眉头紧锁。

大雪下了整整一天，四处都是一片厚厚的、洁白的积雪。到了暮色四合的时候，雪渐渐停了，各处的小头目们便指挥着人们将军营里的积雪清除掉，不多时，嘁嘁喳喳铿铿锵锵的铲雪声弥散在暮色渐浓的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