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薇道:“这是小白菜做的。夫人看不出来了吧?”
柳氏慢慢点头,花惊容却冷笑道:“说了是‘炒蔬菜’,你却做了蒸的。而且是蒸的团子,算是面食,并非是菜。这话你服不服?”
雪薇微笑道:“花小姐此言差矣。我做这团子时候,是用了‘炒’的。第一,西红柿和小白菜都是挤出汁来以后,用油炒过才和糯米粉和在一起的。第二,您看这团子上,是淋了一层清汁的,这是炒菜中‘浇汁’的手法。这道菜里用了两种炒菜的方法,怎么不合您的要求?何况,您说的‘炒蔬菜’我已经做到了,小白菜和西红柿都是炒了的啊!”
雪薇说的无懈可击,花惊容竟无言以辩。她又指着那个“桂花芙蓉珠”道:“那这道菜呢?我说要‘吃肉不见肉’,你却做了个‘吃鸡不见鸡’,酒席上“鸡”和‘肉’不是一回事,我这话总没有说错吧?”
雪薇没有说话,只是将条案上那个盘子拿了过来,掀开了上面的碗。
早在雪薇进来的时候,她们三人就已经好奇为什么是两个盘子了。待雪薇掀开那道碧火丹霞的盘子时,她们又好奇另一只盘子里装的是什么。现在再看时,出乎几人意料,里面是一块生肉。
“这是什么意思?”花惊容问。
雪薇问道:“花小姐,民女考考您,这盘子里是什么?”
“肉啊!”花惊容不假思索地回答。
雪薇又道:“您认识这是什么肉吗?”
花惊容觉得雪薇这一问简直是在嘲笑她没有下过厨房,不认识各种食材,心中有些羞恼,便道:“什么肉不是肉?本小姐不像你,整天泡在厨房里,认不得那些东西!”
雪薇微微一笑,道:“花小姐误会了。雪薇并没有嘲笑您的意思。这盘子里放的正是鸡肉,可是您一眼看见的时候,并没有说是‘鸡’,只说是‘肉’。所以‘鸡’和‘肉’并非是全然对立的。而且雪薇觉得您说的这句话很好:‘什么肉不是肉’。既然如此,为什么您非要把鸡肉说成‘不是肉’呢?”
花惊容又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心中气恼更甚。她气恼,不仅是因为雪薇顶撞了她,让她想不出反驳的话来,还因为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最聪明、最擅长和人顶嘴吵架的,没想到今天遇见的丁雪薇竟比她还要厉害,这不禁让她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更重要的是,见到这样一个聪明灵秀,又有一手好厨艺的丁雪薇,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羽然会对自己越加冷淡了。
“厨艺……原来我输在厨艺上!”她瞪着雪薇,心中愤愤地想到。
柳氏望着雪薇,脸色也不好看,可是雪薇一没有对她们母女不恭敬,二则菜的味道确实很好,只是她们在挑剔个不停,所以心中虽然大大地不悦,却也找不到发作的机会。望着雪薇嘴角淡淡的笑容,她心里越发不舒服,便下定决心让雪薇多在那里站一会儿,以此来代替对她的惩罚。
可雪薇没站多久,便听小二进门说道:“夫人,小姐,丁姑娘可在您这儿?大人叫过去一下,有话说。”
见是花隆平叫,柳氏也没了法子,只好冷冷地剜了雪薇一眼,道:“既是老爷叫你,你就去吧!”
雪薇万福之后告辞,用眼角的余光瞥了花惊容一眼,见她正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雪薇收回目光,走了出去。
雪薇一进凝幽阁,便注意到花隆平和徐文忠桌上的四个菜,各样都动了几筷,却都没有吃多少。她偷眼看看两人的面色,见徐文忠面上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花隆平则面如沉水,深不可测。
“民女丁雪薇见过两位大人。不知这几样菜两位大人可还满意?”雪薇施礼问道,不卑不亢。
徐文忠道:“你就是做菜的丁姑娘?你这几样菜做得还不错,宰相大人和我都还比较满意。”
听他话中有话,雪薇便问道:“不知这几样菜中还有什么不合适的?请两位大人赐教。”
花隆平开口道:“赐教不敢。老夫和徐大人只是食客,不是名厨,怎敢说‘赐教’二字。徐大人方才的评价很是保守,按老夫评价来说,用这样普通的材料做出这等味道的菜,实属难得。即便是在王宫贵胄家中,也能算上中品了。”
这看似夸赞的话却让雪薇心中不悦。“也能算上中品”,这是什么评价?说了半天还是不满意的。但是她却只微笑一下,并未多说一个字。
“姑娘如此年轻,若假以时日,再有好食材练习,一定能成为冠绝西陵的名厨,”花隆平继续说道,“老夫有意给你这样一个机会,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抓住呢?”
雪薇心中一个激灵,暗道他莫不是要让自己去他花府上做厨子?可还没等她想好该怎么回答,便听花隆平道:“老夫有意聘你做我宰相府的厨子,姑娘意下如何啊?”
一见花隆平所说果然与自己所想差不多,雪薇连忙跪下叩头,道:“民女多谢国相抬举。不过民女现在有他事在身,实在不适于为大人效力,所以请恕民女难以从命之罪。”
花隆平一时没有说话,垂眼望着雪薇,目光里是一种说不出的感情。在他对面坐着的徐文忠也一样瞟着跪在地上的雪薇,目光中闪过一丝报了仇之后的快感。
“多少人都削尖脑袋要进老夫家里做厨子,给的月例不少,还有例行的赏银,若是在宴席上露了特别好的手艺,让客人称赞了,还有专门的赏银。再说,哪一个厨子不贪心?我花府这么大,怎样都会有疏漏之处,可以让厨子们趁机捞些油水。你对这些难道不动心?”
花隆平再次开口道。
雪薇抬头道:“民女知道,若是进了国相府邸,一定会有很多好处,让人很是羡慕的。只是民女确实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恐怕进了国相府邸,就不能全心为之了,所以民女还是难以从命。请国相大人恕罪。”
这回轮到徐文忠开口了:“丁姑娘,宰相大人两次请你都请不动,你是有多大的架子啊?还没有出名就如此架子大,清高难近,你是想干什么呢?”
雪薇完全抬起了头,一双明眸正对着徐文忠道:“民女不想做什么,只是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就不去做而已。难道这也触犯了大人不成?”
“你……”徐文忠用手指着她刚一开口,忽见花隆平忽然立身二气,“哼”了一声,拂袖而去。徐文忠马上起身跟上,临出门时不忘回头看她一眼,以目光示意她要当心,自己绝饶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