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了，花隆平和羽然走在最后，几乎等到诸位大臣都走尽了，两人才走出殿外。

时间已近中午，天空却布上了一层伯伯的阴云。太阳光透过云层缝隙洒下来，带着一丝倦怠。

“王爷这回又肩负重任了，”花隆平对羽然说道，“怎样，觉得这件事情容易查吗？要不要老父协助呢？”

羽然道：“多谢花大人。此事只要没有人刻意掩盖，还是容易查到的。若需要大人帮助，本王自当前去相求。”

花隆平望着逐渐被云遮住的太阳，微微点了点头，道：“好啊！逍遥王青年才俊，前途无量啊！更难得的是，王爷不屈不挠，总能赢的皇上的信任。不过老夫有句话想提醒王爷：所谓过刚则折，凡事还需要有个度。”

“多谢花相提醒，本王会与花相共勉。”羽然微微一笑，向他拱手施了一礼。

花隆平瞥了他一眼，向宫门走去。羽然抬头看着天，自言自语道：“真要变天了！”

花隆平回到家里，便把自己关进了书房。他走到靠北墙的书架前，挪开一摞书，书架上便显出一个机关。

他按下那并不起眼的四方形，书架便无声无息地滑向一边，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门口。花隆平闪身进去，又按动右墙上一个机关，书架又滑回到原来的位置。

他顺着通道向前走去，约半盏茶的功夫，便来到出口处，推开了一扇又低又矮的褐色小门。

一间普普通通的屋子出现在门后。花隆平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望着屋子里的一个人。

那人坐在桌旁的椅子上，正摆弄桌上放的一个盒子。盒子里有一些白白薄薄的东西，他正在往上面涂抹油脂。

“花大人，已经来了，怎么不进来？”那人转过头向着花隆平问道。他脸上裹着一些白布，只露着一双黑亮冷漠的眼睛。

花隆平皱起眉来。

“我一看见你摆弄那东西就难受。你先把他收起来再说。”

“有什么难受的？这些东西是我无数张脸皮，我能被花大人雇佣，靠的不也是它们吗？”那人说着，还是收起了盒子，站起身来。

花隆平皱着眉走到他面前，道：“千颜，我雇你了结当年那件事情，你做了什么？”

千颜直视着他的眼睛道：“花大人指的是什么事情？我不明白。”

“史家庄，是你做的吗？”

千颜摇摇头。“那是不老翁干的。我说过他不要那样做，可他不听。”

“那也是你的默许！”花隆平有些生气。他一看见千颜的眼睛，就会莫名地生气。

千颜在白布下面笑了：“花大人，何必发火？当初那村子的案子交上来之后，我也紧张过，可大人说那不是什么大事，还安排人去做了检查，说是什么疫病流行所致。后来不就真的没事了吗？怎么现在又着急起来？”

花隆平阴沉着脸说道：“因为潘羽然，他查到了那些人给埋在了北山上！你不是说那些尸体已经被焚烧了吗？”

千颜收敛起那抹笑：“不老翁那老东西又发慈悲了！骗我说烧了，其实给埋了！自作自受吧！”

“自作自受？”花隆平冷笑一声，“不老翁已经死了！你还不知道？潘羽然也不是冲着他，而是冲着你！人家可是说，那是‘千颜’干的！”

千颜的眼睛射出像刀一样的目光：“那花大人怕了？”

花隆平瞥了他一眼：“老夫有什么怕的？又不是我做的！当初定下来是疫病所致的说法，也不是我说的，就是查责任也查不到我头上！我有什么好怕的？”

千颜淡淡说道：“可是我在你这儿啊！你雇佣了我，早晚会被查出来吧？那个时候你还能逃脱责任吗？”

花隆平盯着他，一时没有说话。

“你来找我，就是因为害怕，”千颜说道，“你担心受我的连累，因为潘羽然大约已经开始怀疑你了，虽然他自己都觉得怀疑得没有理由。我猜的对吗？”

花隆平又沉默了片刻，才吐出几个字来：“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后悔没有听我的话，把潘羽然杀了是吗？”

花隆平低下头，然后问道：“现在还有机会吗？”

这一次，换成千颜不说话了。他又打开盒子，看着最上面一层面皮。那是一张女人的脸，小巧精致。却泛着死人的苍白。

“丁雪薇要是死了，还有机会。”他半晌说出这样一句话，“可是我却不好下手。”

“为什么？”花隆平追问道。

千颜没有回答，说道：“我能让他不再查下去，这样总可以了吧？”

花隆平想了片刻，道：“你要怎么做？”

千颜喉咙中发出一声低沉的笑，说道：“天要下雪了，花相还是回去吧！”

————子夜时分，逍遥王府的房檐上，轻飘飘跃下一个身影。身影很瘦，但身手却很好。

他小心地避开正在巡逻的卫兵，蹑手蹑脚地擦着墙根，来到羽然的屋子外面。

羽然房里还点着灯，隔着窗子，人影看见羽然在屋中走来走去的影子。不远处响起小太监的报更的声音：“三更了！小心火烛！”

“还不睡？”人影心中暗想着，矮下身去，从怀中掏出一根竹管，然后站起身来，用竹管刺破了窗纱，将竹管伸进去。他用嘴一吹竹管的另一端，一根针从一股烟雾里飞了出去，正打在羽然后颈处。

屋子里的人惊讶地回过头，向着窗口，然后慢慢倒了下去。

人影推开窗子跃入房中，可刚一进去，便见倒下的人又从地上跃起，伸手便击向他的右肩。他没能躲开，被击中退了两步，然后被早就躲好的卫兵抓了起来。

“千颜，你真的敢来？”羽然从一面帷幕后面走出来，寒星一样的眸子盯着被铁冷棠抓住的千颜。

“有什么不敢来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千颜并不害怕，大咧咧说道。

铁冷棠一把抓下他的面罩，露出来的是一张普通极了的脸。

“这是王府，你以为进来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吗？”铁冷棠说道。

“我当然知道，所以一直没有来刺杀他！”千颜说道，“可雇我的人太着急，非要我今天来不可。所以我只有送死来！”

羽然凝视着他，忽然向铁冷棠摆了摆手。

“王爷，怎么了？”铁冷棠问道。

“恐怕事有蹊跷。你不觉得他这样做太直接了吗？”羽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