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羽然脸上变了几次的表情,王太妃心里一沉,暗暗叹息儿子依旧没有听进自己的话。可出乎她意料的是,羽然竟然转过身对她笑了,而且笑得无比温顺。
“娘,我刚才想过了,是儿子想的不对,您说对了。像我这样身份的人,是不可能有真正的朋友的。那些聚集在我身边的人,大多是为了我的权势地位,或者是狐朋狗友,或者是虚情假意。其实想想也是这么回事,毕竟连婚姻之事都可以没有真心,更何况朋友呢?”
听他忽然间顺着自己的心意而谈,王太妃惊讶不已,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听人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虽说手足宝贵不可丢失,但衣服也是贴身之物,冷暖自知,该是最合身保暖的才对。如今娶妻之事都可以仅看门户不论真情,那朋友兄弟之情更是不可信可靠了。所以儿子虽然在外经历一番,自觉有了些心得,可比起母妃对人情事故的了解,还是相差甚远。”
王太妃全然没有想到羽然态度变化会如此之快。她只觉得这变化让她生疑,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她只得笑笑,道:“你这话说的虽然有些偏颇,但大体上还是这么回事。身在高位,不得不虑事深远些。”
羽然恭敬地听她说完,然后掀衣跪倒,答应道:“儿子谨遵母训。今日儿子惹母亲在寿辰之日发怒,又劳母亲为儿子之事深夜不眠,劳心伤神,俱是儿子不孝,还望母亲勿罪勿怪。如今夜已深了,还请母亲回去安歇,勿以儿子之事为念,儿子方才心安!”
王太妃脸颊不禁微微一抽。这就打算给她下逐客令了?而且说得这么至诚至孝的,让她拒绝不得。但是想想他最初的态度,想想他说的话中那些让她感觉刺耳的东西,她又心中郁闷,决定不能就这样被儿子“驱逐”出这间屋子。
她站起身扶起羽然,慈爱而略带埋怨地上下看看儿子,拉着他的手道:“这些日子为了为娘的寿辰,你也辛苦了。娘知道你心里还是孝敬娘的,不过你也知道,真正的孝不在于给娘送什么东西,办什么庆典,而在于听娘的话。‘孝顺’、‘孝顺’,要‘孝’就得‘顺’,不‘顺’哪来的‘孝’?这个理你该明白的!”
羽然笑笑,道:“儿子明白。自小读那些圣贤书,怎么不明白这个理?只是有时候年轻气盛,想的简单,又容易意气用事,所以会惹娘生气。以后我会注意的。”
王太妃这才满意地笑笑,道:“好,你知道自己的毛病就好。知道了,改了就行了。好了,夜也深了,我这就回去了,省得让你又觉得娘烦。你也赶紧睡吧。”
羽然看似温顺地垂眼一笑,点了点头。然后,他目送王太妃走到门边。正当她要出门的时候,羽然忽然叫住了她,问道:“娘,我想知道那个杏儿……她现在没事吧?”
王太妃转过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了一下:“没事。她只是不能随便走动了而已,没人想害她性命。”
羽然这才释然一笑,亲自送母亲走出园子。
雪薇觉得很奇怪。
楚小妘从王府回来后,告诉她说杏儿就在羽然家里,虽然之前受了些罪,但现在调养得很好。她一方面心中踏实了不少,另一方面也更着急起来,希望能早点看见杏儿,还隐隐地盼着能见到羽然。
可是转眼三天过去了,什么动静都没有。
在醉客居这几天,雪薇每天做的,除了磨炼厨艺之外,就是指导本店的厨子做菜。除了家传的秘方秘技之外,雪薇并不吝惜教外人,而醉客居里有几个大厨,天分又很高,稍加点拨就有很大提高,所以这几日以来,醉客居的饭菜味道愈加可口,客人也愈加多了。
孙掌柜自然是非常高兴,对雪薇和小妘更加热情周到,同时也多次请雪薇亲自做菜,售卖给客人。
不过雪薇却全都婉拒了,因为她觉得自己现在最好韬光隐晦,省得惹来一身嫉妒,也省得搅乱心神,耽误了十天之后的比赛。
不过,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她想安安静静地潜心练习,可偏偏有人找上门来。
离比赛还有七天的时候,醉客居里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他刚走进门的时候,孙掌柜并未特别在意。他的店里,每天出出进进的客人不少,但衣着寒酸者却一个没有,而且替自家主人来预订雅间的仆人也不在少数。所以,这个衣着华丽的仆人直向着柜台走过来的时候,孙掌柜只是笑着迎向他,并没有将他特别放在心上。
可这人一走到柜台前,还没等孙掌柜问他要不要定雅间,却先说话了:“掌柜的,请让你的客人都离开,这地方我包了。”
这话让孙掌柜心中一惊,笑容在脸上凝了一瞬。他又快速地打量了柜台前这个年过半百的男子几眼,一边心中暗暗想着他的来头,一边又笑着说道:“这位客官,这事不太好办吧?你看这些客人都还正吃着,我这么做,恐怕不太合适吧!”他将手一指,指着那些还正在吃喝的食客,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来人微微一笑,道:“这不须你多虑,他们若走的话,我会给银子。至于掌柜的,更不会被亏待的。”说着,便拍出一张银票,撂在柜台上。
孙掌柜斜眼看卡银票上,赫然写着五千两的面额。他心里一颤。这个数字可是他十天的收入!包一次酒楼,就给他十倍的价钱,这买卖若不做,可真是太傻了。
可是他心里又翻了一个个儿,随即把银票推了回去,道:“客官,钱是不少。可我们做买卖的不能只看钱。若是单为这笔钱做买卖,这些客人不是都得罪了?等您走了,他们都不来了,我这酒楼开怎么开呢?”
来人又一笑,笑容间带着些不屑,道:“做买卖的就是为赚钱。有钱不赚是傻子,为了小钱而得罪了贵人更是傻子。掌柜的权衡一下,是以后生意虽惨淡,但还能保住这个店好呢,还是现在你推辞了这笔钱,晚上就让你关张大吉好呢?”
孙掌柜心中一凛,目光又投向了重新被推向他的那张银票。
他再慢慢抬眼看着这个面目间隐隐透着傲气的仆人,慢慢问道:“请问您在哪个府上?”
来人不耐烦起来,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只说行还是不行,别的不要废话!”
孙掌柜又看看店里的客人,叹了一口气:“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