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儒瞟着语嫣,冷笑一声,道:“宽恕?若百官都像他这样子,那还要朕有何用?”
第二日上朝时,所有人都觉察到了气氛的紧张压抑。往日脸上总带着微微笑意的皇上,此刻是脸色寒得能令整个大殿结冰,而前些日子一直空着的逍遥王的位置上,此刻依旧空着。
大臣们都只是望了一眼,便深深垂下头,没有人敢说话,甚至没有人敢回头看看别人的反应。
“众卿,有事奏本,无事退朝!”明明心中愤怒,沈君儒却还是说了这样的话,却听得大家心中一阵胆寒。因为这大约意味着,会有人奏上出其不意的一本,让皇上雷霆大发。
果然,没过多久,刑部尚书柳凡因出班奏道:“臣有本要奏!皇上,昨日午时,在西市口处斩女犯丁雪薇时,逍遥王忽然出现,伤了刑部主事华秋明,劫走犯人丁雪薇……”
“柳大人,不是劫走,是带走!丁雪薇现在京城大牢中,请问有劫人劫到牢里去的吗?”百官身后忽然传来清清朗朗的声音,众人回头望去,那个黑色王服的人不是羽然又是谁?
沈君儒眉头微微一动,手抓紧了龙椅的扶手,脸绷得更紧,却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全集中在羽然的装束上,心中微微惊讶。
羽然身上穿着那件黑色金蟒纹的王服,但却只穿了一只袖子,另外一条臂膀连同半个胸膛袒露在外面,背后背着一根粗粗实实的荆条,荆条上端缠着夹着金丝的红线。
“逍遥王,你这是负荆请罪吗?”沈君儒开言道。
羽然急趋至陛前,单膝下跪道:“臣逍遥王潘羽然知昨日之事冒犯天颜,今日学前朝之事,负荆请罪。臣知晓臣之罪,远非前朝负荆之人可比,但求陛下降罪于臣!”他重重叩头,在青色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钝响。
“你犯了什么罪?朕焉敢怪你?”沈君儒眼中散发出一股戾气,语中讥讽之意令人闻之胆寒。
“臣有欺诳圣上之罪,但臣却又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羽然却并不惧怕,朗朗言道。
沈君儒凤眼一眯,道:“哦?你有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说来听听!”
羽然道:“圣上明鉴!赵将军的奏章,圣上可曾御览过?”
“看过了。”
“奏章上所说军粮之事,皇上可曾着人细查过?”
沈君儒没有回答,羽然便继续说道:“皇上,赵将军怕您担心,所以未在奏章上说明,臣回军之日,全军粮食只剩五天的了。所以臣和赵将军才商议,让臣先带三分之二的将士回来。臣来的时候,带了两天的粮食,路上所食所需,全都是经过各州县时,让各州县现缴的!而且数量也不是很多,仅够将士吃饱而已,全军上下,包括臣自己,没有任何过分的饮食。至于赵将军,在朝廷派粮之前,恐怕也要靠临时筹粮才行。”
沈君儒眉头紧紧皱起来:“照你这样说,你提前回来,是因为军粮紧缺喽?”
羽然抬起头,双眸炯炯地望着沈君儒:“是!正是如此!皇上,您可以叫任何一个军士前来询问,看是不是最后几天,大家都是勒紧裤带行兵的!”
“怎会如此?朝廷不是会按时派粮的吗,为何前方还是如此军粮吃紧?若说从某府县调粮,也并非不可,各府县也应该为军队提供粮草,为何出现你所说的这般狼狈之态?”沈君儒心中暗暗吃惊,这些事情,在奏折中是从不听闻的,他唯一知道的,是赵武和羽然在口北调粮之事。而那事情的原因,是催粮的奏报被人屡次截下,他们不得已而为之。
“臣也不知道!”羽然回头看了花隆平一眼,“臣与赵将军都不知道!臣与赵将军只知道在疆场杀敌,却不知为何没有粮草!离我们最近的口北,粮食已经被调的差不多了,臣等若再像皇上圣旨中所说,继续全军驻扎,追击残寇的话,恐怕不是被蛮夷消灭,而是被活活饿死。故此臣才冒着违圣命的风险,提前回军,提前至京。臣之罪过,在于没有提前告知臣行程的变化,令皇上和诸位同僚白白劳苦了一趟!”
沈君儒脸上肌肉几不可查地微微颤了颤。
“军粮之事,朕自会查清楚。可是你提前至京,为何却又不出现,跑去了西市口,阻止行刑,带走了丁雪薇?”
羽然慢慢回头,望了一眼站在一群人之中的京兆尹刘明新。
“臣……不想有人做冤死鬼,不想等到无可挽回的时候再后悔莫及!”他声音低了下来,注视着地面的眼睛里却射出带着浓浓恨意的光芒。
“如果臣当时不那样做的话,丁雪薇……就死了!”
“逍遥王,丁雪薇死了又如何?她杀人自该偿命!何况她只是个平民女子,就算丢了一条命,又能怎样?难道比圣上和我们这些大臣还重要?”朝班之中有人愤愤说道。
羽然微微侧了一下头,知是吏部侍郎范朗,道:“范大人,你这么说,是要将皇上置于不仁之地吗?劝人行善,常道众生平等。何况是一条清清白白的人命?皇上仁义遍布四海,便是草木蝼蚁,若无罪过也不轻伤,丁雪薇乃是丁家厨神,在神牺城,在京城,乃至西陵国都有些名头,怎就说‘丢了命又怎样’?”
“逍遥王,你刚回来,怎么就知道丁雪薇是清清白白的?京城里都知道王爷是护着这女子的,就连神厨大擂中,都给她网开了一面,难道这回又是你有意袒护不成?”京兆尹刘明新被羽然说到脸上,忍不住回敬道。
羽然冷笑一声:“刘大人,我既然已经见到了丁雪薇,难道还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我既然你觉得自己审问得没有问题,那我就问一句:既然丁雪薇早就杀了丁雪蘅和丁雪芷,抛尸于荒草之中,为何姓徐的伙计直到那天才被尸体绊到,发现那两具女尸?难道这五六天以来,只有他一个人偶然在那一刻去了那个地方不成?刘大人可曾详细问过姓徐的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