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花开花谢,时光荏苒,再见亦是韶华。
贾褒看着父亲喜上眉梢,知道最近父亲风光无限,得了司马昭叔叔的夸奖不说,还得到了朝廷大员们的称赞和奉承。这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啊。
贾褒手指轻轻掐算起来,算算日子,上一世的成济怕是就要刺王杀驾了,只是不知道是否会真的出现。如今的京城一派兵荒马乱的模样,所有的名门贵族都明哲保身,说是明哲保身,更多的反而是战战兢兢,犹如冰上行走,一不小心便会堕入这寒潭之中,再难脱身。
父亲最近和司马昭叔叔做了罪己诏的行文准备陈表,若是事情顺利,只怕这陈表奏书也在这几天了。看父亲这般喜上眉梢却又不得不在自己面前紧绷老脸,保持一般正经和虚怀若谷的模样,怕是父亲想问何时起义的黄道吉日吧?
贾褒将烹好的茶水递给贾充,笑了起来“父亲,若是阿荃没有猜错,你可是要问阿荃黄历的事情?”
贾充缕着胡须笑起来“我女儿是女中诸葛,既然已经猜到为父的想法,不知道这黄道吉日是?”
贾褒尖细的手指犹如白笋,娇嫩欲滴,握着青瓷的手更是白嫩迷人,她似笑未笑的嘴唇带着看破世事的淡定“父亲可知,伤哉龙受困,不能跃深渊。上不飞天汉,下不见于田。蟠居于井底,鳅鳝舞其前。藏牙伏爪甲,嗟我亦同然!”
“这似乎是一首很平常的诗歌啊。”贾充不明所以。
“诗是很平常的一首诗,但是这首诗的来源却奇特的很。”贾褒饮下杯中茶,笑意不减。“这首诗歌一直在体现龙被搁浅,困龙之难,犹如泥鳅。这首诗的内容也很耐人寻味。”
“难道这首诗真的有什么深意?”贾充带着纳闷。
“父亲,这首诗的题目叫做《潜龙》,意思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卧浅滩遭虾戏。”贾褒将茶杯放下,冉冉的茶汽衬得她如梦似幻,晃了贾充的眼睛。
“这首诗仿佛是当今陛下的现状,阿荃啊,你的意思是这首诗出来之时便是征伐之际?”贾充立刻领悟到,心下不得不对眼前自己的这个大姑娘予以深思和认真。
“父亲,你若知道这首诗来自当今陛下曹髦,是他自作聪明挥毫而就,你觉得这是不是个极好的事情?”贾褒嫣然一笑。
“那阿荃,这个诗何时出来?”贾充有些焦急的问道,他急需建功立业,急需在司马家的心中博得一席之位,而且是最重要的位置。
“父亲,六月初二是个好日子啊。”贾褒带着笑意。
“哦?六月初二,何解?”贾充带着疑问。
贾褒拿过黄历,翻到六月初二,笑着递给贾充“父亲,六月初二,宜动土。阿荃也知道司马昭叔叔一直希望西征伐蜀,如今看来是个好日子,也是个为我们魏朝子民立下不世功业的好日子。”
“阿荃,你是说这一天适合你司马叔叔出征?”贾充不明所以。
“父亲,这一天的确适合出征,只是西征还是勤王保驾,就看司马叔叔一念之差了,当然也看当今陛下,这个不过二十岁毛毛躁躁的男子的一念之差了。”贾褒笑眯了眼睛。
“世人皆知司马昭叔叔虽然是个大将军,却也是个性情中人,若是他知道他忠心不二的陛下,竟然写了一首《潜龙》来指桑骂槐,甚至趁着自己西征之时拆自己后台,绝了司马家的活路,这般性子的司马叔叔还不持剑上殿?”贾褒意有所指的说道“到时候必定兵荒马乱,若是有几个不知道司马昭叔叔的性子,误会了司马昭叔叔的意思,这陛下的小命可就……”
“阿荃,谁可用?”贾充直问中心。
“父亲,上次梅节,成燕君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和奚落,只怕与她父亲成济的性格和教育有关。阿荃觉得,此人倒是可以一试。”贾褒笑了起来。
“我明白了,女儿,你当真是父亲的司南啊。”贾充激动的站了起来,想要往外走去,却回头看向贾褒“你该添置些新衣服了,记得带着贾裕一起,为父先出去一趟。”
贾褒站了起来,女礼万福“父亲尽管放手一搏,阿荃敢保证,父亲定是一个有着拴马桩福运的大官,官至将相,指日可待。父亲也不要忘记了利用禁卫军之便,查一查当今陛下纠集宦官的动向,阿荃总觉得此事隐隐透露出血气。”
贾充愣了愣看向贾褒,之间贾褒笑起来“毕竟君若有杀人意,我又岂是待宰羔羊?”
“为父明白了。”贾充点点头,脚步轻快的离去。
贾褒嘴角弯起弧度,看来父亲距离让成济家破人亡不愿了。成燕君你敢在梅节害我,王娅你敢在梅节坑我,我贾褒只会让你有来无回,后悔在这世上走一遭!论谋略,论借刀杀人,你们还差得远。
司马昭看着鸟笼中的雀儿,眉毛挑了挑“公闾啊,这些都是你的臆测还是有确实的把握?”
“子上,我敢肯定,当今陛下真的写了一篇《潜龙》。子上,依我看,当今陛下已经对你起了杀心了,你莫要再给曹魏王朝卖命了。”贾充劝导道。
“何以见得?”司马昭回过身来看向贾褒。
“子上,我刚才特意先去了一趟禁卫军帐营,借着我禁卫军军长之便利查了下陛下的动态,发现陛下纠集了三百宦官,手持兵器,日夜操练,王经进宫也越加频繁了。”贾充说这今天下午所得知的信心。
司马昭叹了口气,放下鸟笼,浓眉大眼带着锐利,看得贾充心中一惊“公闾这不像是你的风格,是谁教你的?”
贾充一震,语焉不详的说道“是我突然想到的,我觉得凡是对子上你有害的,我公闾必然鞍前马后在所不惜。”
“公闾啊,你虽然是护军之职,但是你素来豪迈,向来不拘小节,这般细致谨慎,莫非是你家中犹如诸葛孔明在世的女儿贾褒所说?”司马昭笑了起来,一语中的。
“子上……我……”贾充羞愧道“的确是我那长女所言,她的话,我历来是信的。”
“既然是阿荃说的,她历来百料百中,那便是没错了。只是她可说何时是天时地利人和?”司马昭心中一动,莫非阿荃认为自己有荣登宝座的机会?若是阿荃说了自己荣登宝座的机会,必然会说时辰或是日子,只要说出来,就说明此事自己肯定稳操胜券。
“说了说了。”贾充兴奋的说道。
“哦?何时?”司马昭压下心中的狂喜,带着淡定和从容,让贾充以为司马昭只是好奇。
“六月初二,适合西征蜀地,也适合倒伐宫宇,勤王保驾。”贾充连忙说道。
“六月初二,可进可退,倒是个有趣的日子。”司马昭笑起来,拍了拍贾充的肩膀“你的女儿何其聪慧,不愧是我司马家的媳妇,知道如何让夫家荣盛。公闾啊,咱们要好好绸缪一下,阿荃说的对,西征蜀地,为魏朝建功立业还是很有必要的。”
“是,子上说的是。”贾充也跟着笑道。
司马炎拦住匆匆而去的小厮,问道“有人来做客?”
“回大少爷,护军军统贾充来了,老爷留他过夜,说是要促膝长谈。”小厮端着茶水看向司马炎。
“可知道谈了什么?”司马炎问道。
“说是六月初二,老爷要西征蜀地,建功立业呢。”小厮笨笨的挠了挠后脑勺“大少爷,还有事吗?”
“没事了,去吧。”司马炎点点头,看着小厮离去。
六月初二?怎么会是一个准确的日子?而且距离六月初二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如此匆忙,只怕另有深意。能定下这个日子的,又与贾充有关的,莫非是贾褒的主意?这个贾褒要做什么?难道是要……司马炎眼睛亮晶晶了起来,一个能定下日子的征伐,必然是手握大军,手握大军必然有任何可能。
父亲从来都是一个保守的人,但自从大伯司马师死去之后,便变得专横跋扈起来,莫非父亲已经受够了那个傻笨的曹髦的皇帝?想要自立为王?这是真的吗?可是即便这次胜利了,曹家还没有绝后,也不是一个称帝的好机会,为了防止天下之人揭竿而起,借着勤王保驾替天行道的由头找司马家麻烦,还是要再做的圆润些比较好。
现在是甘露五年,假若曹髦死了,谁最适合皇帝之位呢?谁呢?莫非是曹奂?
司马炎打定主意,便直奔燕王府曹奂家中。
曹奂本名曹璜,字景明,出生于正始七年(246年),是魏武帝曹操的孙子,魏文帝曹丕的侄子,燕王曹宇的儿子,也是曹家最安分守己和听天由命的知足者。
司马炎走到曹奂的家里,看着曹奂如临大敌的模样,笑开了“你如今由常道乡公世袭燕王的爵位,重回帝都,该是开心才是,怎么这般紧张呢?”
“司马大公子,我不过是曹家一名不中用的无名之辈,你这突然驾到,我真是高兴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你莫要见怪。”曹奂紧张的搓着手。
“哦?你紧张?”司马炎笑了起来。
“嗯,我紧张。”曹奂有些怂的看向司马炎“我知道当今我的堂哥,如今的陛下和司马家产生了一些龃龉,但是这绝不是我曹奂的意思,我也并未参与,真的。”
司马炎看着曹奂急切的模样,安抚道“哎……燕王,你莫要这般着急,我只是来看看你。看你新登燕王之位,怕你这燕王府有些陈旧,需要翻新,而你历来没有攒下什么金银,特地来支援的。”
曹奂张大嘴巴,带着诧异“支援我的?”
“那可不,我司马家的人又岂能不知这臣道人伦?你好歹是燕王,又是开国陛下之孙,自然要有所尊敬,有所照应。也怪我以往总是想着在朝堂之上有所建树,却忘了最简单的人和。这甚少和燕王你走动,竟然让燕王你如此的忌惮和猜忌,真是安世的罪过。”司马炎叹了口气。
“不不不,是我的错。”曹奂一看司马炎叹气,立刻站了起来,手足无措。
“燕王,你是君,我是臣,怎么能这般无状?来人啊,将金银抬进来,给燕王返修一下府邸。”司马炎唤着下人进来。
“燕王,不知这薄礼,你可笑纳?”司马炎笑开。
“如此厚重的礼物,岂是薄礼?太贵重了,太贵重了。不过既然那是司马家大公子的好意,自然我要收下,多谢。”曹奂腼腆的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