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贾褒和司马攸、羊祜此时还不知道司马炎登基的事情,他们正坐在陆抗的家里,喝着茶等待着陆抗。
陆抗才一进入内室,就见到一对璧人坐在那里,还有他多年熟知的好朋友羊祜。
他皱着眉,能跟羊祜同进同出,甚至坐在羊祜上首位的,难道是司马家的人?这个公子看样子大约是十五岁上下,年轻的很,莫非是司马家的四少,司马攸?
陆抗端起丫鬟递过来的茶水,扬唇浅笑,“今个儿是什么风,怎么将这司马家最杰出的少年公子司马攸给吹来了?”
司马攸与羊祜对视一眼,笑起来,“当真是这东吴的陆家世家出来的大将,这看人视物的本事就是厉害,只是我等前来冒昧到访,倒是叨扰到你了。”
陆抗笑着摇头,“怎么会呢?你到底是我那姨妈孙鲁班亲自推荐来的,无论如何,我都要给我这个大姨妈面子,不是吗?”
司马攸点头,“话的确是这样。”
“我能冒昧的问一问,你们这结伴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陆抗状似好奇,但眼神里却没有半点惊奇或是感兴趣的成分,只不过是礼貌性的问问。
“也无其他,不过是觉得最近东吴的朝局有些波涛汹涌,而岑昏这个奸佞的宦官,一直妄图打压忠良。陆将军实为咱们华夏族的大将,若是被这无种之辈陷害了去,当真是咱们华夏族的损失。毕竟你我都是黄色皮肤,都是轩辕黄帝和炎帝的子孙啊,是炎黄子孙,不是吗?”
司马攸这般说,似乎很对,但终究是魏朝晋王之人,只怕也按不了什么好心,当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陆抗的心思千百转,但他也是被岑昏气坏了,张嘴便说出了自己存在心里很久的话,其实也是说给好友羊祜听,“若真是天命亡我吴国,我又如何逆天改命?只是这都是后话,我只要有一日是吴国子民,定然为了我吴国的安危与你魏朝晋王战个痛快。”
贾褒站了起来,摇着手指,曼妙的身段带着一丝秀美,“不知陆抗将军可知张子张仪?”
“张仪?”陆抗好奇的挑着眉毛。
“张仪本是魏国人,师出鬼谷子,此人是苏秦的师弟。却因着魏国的狗眼看人低和一些弄臣的排挤,而落的将要饿死的境地,若不是偶遇闵八子,只怕就是一具尸骸了。可这张仪到了秦国又如何?秦国自商鞅商君以后,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让圣贤之士得以官尽其位。”贾褒慢慢说来。
“这张仪在秦王嬴驷的协助下,大开大合,合纵之间已然靠着帮教,让秦朝立于不败之地。先说说那戏弄楚王的事情。这张仪一介魏国之人,因着这知遇之恩,戏弄这楚国之王!为什么戏弄楚国之王?因为张仪身后有强大的秦国作为他的后台之力。”贾褒本想说些人尽其才的魏朝惜才的本心,却不曾想陆抗竟然借势说了一些让她费力反击的话来。
陆抗扬唇笑道:“你还记得这《战国策》是怎么记录张仪戏楚的吗?秦惠王十二年,秦国想要攻打齐国,但忧虑齐、楚两国已经缔结了合纵联盟,于是便派张仪前往楚国游说楚怀王。楚怀王为张仪空出上等的宾馆,亲自到宾馆安排他住宿。而张仪呢,红口白牙,说了些忽悠人的话来,是什么话呢?这张仪说让楚怀王和齐国断绝来往,断绝邦交,甚至还说让秦王献出商於一带六百里的土地,让秦国的女子作为服侍大王的侍妾,秦、楚之间娶妇嫁女,永远结为兄弟国家,这样向北可削弱齐国而西方的秦国也就得到好处。”
“这楚怀王当真是心了这张仪的话,并真的跟齐国断绝了来往,废了盟约。甚至楚怀王给张仪授予了出国相印,赠予了大量财物。这张仪回到秦国,以跌下马车为由,三个月不上朝,楚怀王还以为是自己跟齐国断绝不够彻底,这张仪才不去禀告秦王。这愚蠢的楚怀王,便应允了张仪的事情,认真的去旅行。甚至派勇士到宋国,借了宋国的符节,到北方的齐国辱骂齐宣王,齐宣王愤怒,斩断符节和秦国结交。后来秦国、齐国建立了邦交之后,张仪才上朝。这个的结局又是什么?姑娘你熟读诗书,不会不知道吧?”
贾褒笑了笑说道:“后来张仪将六百里封地变成了六里,逼得楚怀王大怒。楚怀王一怒之下,兴兵攻打秦国。结果秦、齐两国共同攻打楚国,夺取了丹阳、汉中的土地。楚国又派出更多的军队去袭击秦国,楚军大败,于是楚国又割让两座城池和秦国缔结和约,结束战争状态。”
“只是你说了这戏弄楚怀王,却也忘了这楚国囚禁他的事情?秦惠王十四年,秦国要挟楚国,想得到黔中一带的土地,要用武关以外的土地交换它。接过这楚怀王记恨了张仪,非要拿张仪换地。秦惠王想要遣送张仪,又不忍开口说出来。张仪却主动请求前往。这张仪如此胆魄,身为魏国人却更胜过无数秦国人。这张仪甚至安慰秦王说什么?”
贾褒慢吞吞的说道:“秦国强大,楚国弱小,我和楚国大夫靳尚关系亲善,靳尚能够去奉承楚国夫人郑袖,而郑袖的话楚王是全部听从的。况且我是奉大王的命令出使楚国的,楚王怎么敢杀我。假如杀死我而替秦国取得黔中的土地,这也是我的最高愿望。”
“一介布衣起身的张仪,因着这秦王的知遇之恩,豁出性命来报恩。这样的君臣才壮大了这秦国的国祚,这样的君臣才让秦国有了长平之战定鼎中原的势力。惠王用张仪之计,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汉中,包九夷,制鄢、郢,东据成皋之险,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国之从,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
贾褒抬起头看着陆抗,“这张仪之能功在千秋,而不是一时楚国。也许在战国时,他是魏国人,可是在汉朝时,他是魏地荆州人!这都是我华夏汉族之辈,为什么要分清你我?壮大我炎黄子孙之千秋功业,难道在你陆抗看来不值一提?反而这早就腐败腐朽的吴国是让人你精忠报国之地?你的眼界当真如此狭窄?你的气度当真不如古人?你的心思当真不如前人?你是陆抗,是陆逊最杰出的儿子!”
“我听闻你曾经说过这阉宦之辈岑昏,那是一个慷慨激昂。”
贾褒殷桃小口微微张开,“为臣听说创建国家、继承家业,不用小人,听小人谮谗,用奸邪之才,《尧典》对此作过告诫,因此诗人为此写诗怨刺,仲尼为此而叹息。春秋以来,降至秦汉,朝代灭亡之征兆,没有一个不是由此而起。小人不明治国之道理,见识浅陋,即使他们竭尽心力保全名节,也不能胜任,更何况这类人向来颇存奸邪之心,爱憎情感变化无常!如果害怕失去他们,则此类无所不至。如今委他们以朝廷重任,借他们以****权威,还希望出现和乐的盛世之音,清明纯正的社会风气,这是绝不可能之事。如今任职官吏,特殊才能者虽少,然而他们或是王室贵族的后代,自小受到道德教化的浸染,或是清苦自立之人,其资质才能值得任用,自然可以根据他们的才干授官任职,以此抑制、黜退小人,然后社会风气才可纯净,朝中政务不致沾污。”
贾褒摇着手指,很是机灵的说道:“我对你曾经说过的话,可是半句未改。既然你是这般的心智,又如何不能听我一言?再说你这人高义,曾经为了救出你的好友左部督薛莹征也曾经执意上书。”
“才德出众者,国家之瑰宝,社稷之财富,各种政务有了他们才有条理秩序,四方人才有了他们才能教化成德。已故大司农楼玄、散骑中常侍王蕃、少府李勖,都是当世优异人才,一代显著人士,他们起初蒙受主上恩宠,从容任官行职,而后来不久即被诛杀,有的被灭族绝嗣,有的被弃荒远之地。《周礼》上有赦免贤人之刑法,《春秋》里有宽恕善人的义理。《尚书》有言:'与其杀害无辜,宁可违犯成法'。王蕃等罪名尚未被确定,即被处以死罪,他们心怀忠义,却身遭极刑,岂不令人心痛!且受刑死去,本已无知觉,竟然还要将其焚尸扬灰,抛尸流水,露尸水边,恐怕这并非先王之正典,或许为甫侯立法时所要戒免。因此百姓哀痛惊惧,士民同悲。王蕃、李勖已死,后悔已来不及,我诚恳地希望陛下赦免楼玄出狱。而近闻薛莹又遭逮捕。薛莹的父亲薛综曾为先帝献策,辅佐过文皇帝,到薛莹继承父业,注意品行的修养,如今坐罪,实属可以宽恕。为臣担心有关主管官员不知事情详情,如再将他杀害,更加失去百姓的期望,乞求主上施恩,原谅赦免薛莹的罪过,哀怜众犯,清澄法纲,则是天下的幸事。”
贾褒笑起来,“你说的这话,我依旧是只字未改,你这样的人,定然晓得大义,为什么不与我一般,为了我华夏振兴而努力呢?”
陆抗皱着眉,“你怎么对我这般了解,对我说了什么话,也这般熟稔?”
“这吴国的最后一任大将,我又如何不去深究?又如何不去详细了解?若是不认真的对待你,我岂不是有负于你这名将之尊了?”贾褒笑了起来,语带轻快,令人讨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