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衍点点头,算是认可贾褒的说法,看的贾褒很是好奇,这个人竟然把贬义词当褒义词来听,难听话当好听话来听,这脸皮厚的也没谁了。贾褒咬咬嘴唇,这个王衍有理便占尽上风,几近张狂,无理赖三分何其厚黑?不能再这庙观里跟这个家伙周旋,再周旋下去,自己不但吃尽亏,还要再被他按上一个欠他人情的由头。算算自己倒是欠了他三个人情了,这要是继续欠下去,就是卖了自己也换不清了。
贾褒抿了抿嘴巴,春风如面一般的含笑,秋水潋滟的眸子光彩灼人,出谷黄鹂的声线带着一丝娇媚和诱人,风扬起的衣裙伴着她乌黑放亮的长发,逆着阳光,全身散放着淡黄色的光晕,迷了游人的眼睛,乱了心率的节拍。
“今儿我是来求赐福的,既然是求福气,自然还要求运道。这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在这里遇到你王衍王公子,不如一起去求个好运气?”贾褒的笑犹如一种魔力,让那个王衍干枯腐朽的心境慢慢阳光温暖起来。
他的眉眼一直都是含笑的,可是这笑总是假意多些真心少些,也总是冰冷多些暖意少些,如今他也是含笑的,却带了几分真心带了几分暖意“想不到贾家大姑娘竟然会邀请我,当真是让我感动。只是我王衍不明白,你是希望我王衍有几分好运气呢,还是希望你阿荃有几分好运气呢?你这好运气是与我距离近些呢?还是与我距离远些呢?”
贾褒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娉婷袅袅的往前走去。
王衍摇着扇子,嘴角依旧带着笑容,他的阿荃当真是偶尔谜一样的存在,会让自己有几分好奇,也会让自己有几分意外,但这样不受控制的感觉挺好,至少会有期待不是吗?
王衍跟在贾褒身后,就保持着七步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刚好。
这是个风和日丽的时光,也是韶华正绽放的时光。最美的年华,给最值得欣赏的人,最好的岁月,给最值得收藏的人,这便是人生的一种福气,也是人生的一种修炼。若是修炼的好,这便是富贵花开,花好月圆;若是修炼的不好,这便是怨偶天成,怨怼哀伤。
王衍深知感情之事,是要顺其自然的,这小火慢炖煲出来的汤汁才最可口,才最鲜美,才最纯正。可往往人生总是出现很多出其不意,它容不得你按部就班,也容不得你一板一眼。因为你的人生总会打乱你一切的安排,行拂乱其所为,让你不得不加快脚步,不得不缩短行程,不得不急于求成。但是过于求成,又容易过犹不及,甚至月满则亏。
人生,总是这样,快不得,慢不得,求不得,怨不得,恨不得,爱不得。
人生又总是那样,快了就会失败,慢了就会失去,求了就会软弱,怨了就会牢记,恨了就会自残,爱了就会放弃。
有时我们不得不自问,到底我们该快还是该慢,到底我们是该求还是该怨,究竟我们该恨还是该爱?这恰到好处,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恰到好处?这切合时宜,究竟是怎么样一个切合时宜?这把握有度,又是怎样一个把握有度?
王衍望着面前的泥塑,问着自己,也问着它。
王衍知道,自己陷了进去,只怕出不来,也不想出来。所以患得患失,所以战战兢兢,所以不知如何是好。他歪着头去看向身旁闭着眼睛祈祷的贾褒,心中浮上了叹息,你这个小丫头,我该把你这乱了我心的你,怎么办才好?
一阵扰乱声,从门外传来,似乎是哪里走水了。
王衍眼睛眯了起来,好好的庙观怎么会走水?!莫非是什么阴谋?想也不想的,王衍搂住贾褒,转身就往门外冲去,也不顾贾褒的错愕,也不去想男女之别,只想着要保住自己和贾褒的性命。
这漫天的大火,红彤彤的烧亮了半边天,将庙观变成了璀璨的火焰,这火势越来越大,让本以为冲出厢房的王衍,换上了严肃的表情。这四周的火势蔓延实在太快,这庙观显然已经是一个火窟,四处浓烟弥漫,只怕难以逃离。
贾褒轻咳着,看着院子里也到处是火,心中不免紧张起来,难道自己还要再死一次,然后再重生一次?这是老天给自己开的玩笑,还是?
王衍轻嗅着四周的味道,眼睛看向四周,严峻的表情,带着不容置辩的模样“贾褒你可会游泳?”
“什么?”贾褒一脸纳闷。
“任何一个院落的建筑都一定有入水口和出水口。这入水口往往是引来外城河流的活水用以洗澡和打水使用,而这出水口必然是用来灌溉田园的废水。一般入水口有三层过滤网,而出水口则全无。但是入水口却是宽大可容人而过的,而出水口却是狭窄的。这四周已然是火山,只怕逃也逃不出去了,不如跟我赌一把?”王衍看向贾褒。
“只是,你可信我?你可愿意与我玩命一次?”王衍带着不确定的语气,可他的眼睛却带着跳跃的火焰,这是一种激动,一种生死与共的激动。
“玩命?”贾褒抿了抿嘴角,四周的火势越来越浓烈,此时若不能听从王衍的安排,只怕会坐以待毙。
“你肯吗?”王衍不安的问道。
“我信你,入水口在哪里?”贾褒问道。
“我听到前处有水流,跟我来。”王衍抱着贾褒,快速移动着,还好这附近有入水口,因为谁的关系,很多木质建筑并没有烧着,只是周围温度稍微高了些。
“阿荃,你可会泅水?”王衍不安的问道。
“会,走吧。”贾褒被王衍拉着走进入水口的台阶,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笑容。
王衍将自己身上的腰带解了下来,又把贾褒身上的腰带解了下来,分别缠在他的腰上和她的腰上,拉着她的手笑了起来“阿荃,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一件事?”
“嗯?什么?”贾褒愣了愣。
“你笑起来很美。”王衍笑着将她推入水中,自己则扎了一个猛子,直直往前游去。水在甬道里快速流淌着,逆水而游的王衍拖着身后的贾褒用力的往前游着。还好这个甬道里的水不是满水,还是有些空气和空间的,给他留了些换气所需的氧气。
游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终于游到传说三层过滤网的地方,这第二层和第三次的过滤网分别是亚麻布和丝绢布,用小刀便可以破开。可这第一层偏偏是铜网,必须要憋着气,打开机关。而打开机关以后,还要逆流穿水而过。这穿过去的时间,也要有二分钟的时间。若是不会憋气,只怕会憋死人。
王衍皱着眉,看向一旁有些疲惫的贾褒“阿荃,你可会憋气?”
贾褒本想说憋气不能太久,可看到头顶上逐渐倒下的建筑和焚烧成灰的木头,那赤红的木头,到入水中,发出滋滋的声响,甚至激起了一大滩的水雾。生的渴望,让她立刻改变了口风,带着肯定的语言说道“我能憋气,你不用管我,求生最重要。”
“好!”王衍此刻也没有多想些什么,只是牟足劲儿的说道“一会我要下去打开铜网,并带着你一起逆水游出去,一会你要先吸好一口气,然后跟我一起出去。知道了吗?”
贾褒点点头“我知道了,走吧。”
王衍沉下水底,用尽力气往下沉着,这水底的铜网因为年久失修,机关造就破损,打开岂会这般容易?王衍的水性是极好的,尽管如此,还是能憋着气撬着机关。可贾褒却不能憋住太久,此刻的她已经有些缺氧窒息的征兆。但是她的忍耐力极好,她知道自己此刻有一点变动,这腰带必然会传递给王衍,他就会回头看自己,这只会让打开机关的速度降低。
眼看着头顶一片片倒塌的建筑,贾褒知道自己必须坚持,她很掐着自己的虎口,让自己因为疼痛而保持着镇静和沉稳。
王衍努力着打开着机关,他知道,如果打不开,自己和贾褒不是被建筑砸死就是要别死在这水里,他不敢有一丝半刻的放松,他只能用尽力气去撬开。
也许,命不该绝,也许天意是保佑自己。在他快要失望的时候,终于撬开了机关。这一刻他王衍是兴奋的,也是极度开心的。他激动的回过头去,想要告诉贾褒,却发现贾褒已经开始吐着泡泡,有了窒息的模样。
这一刻,他肝胆欲裂,极速游向贾褒。
他看着眼前的贾褒,眼睛有着些许的泪水,可是水中的他又岂能看出流泪来?但他知道,他流泪了,是恐慌的滋味。
他抱紧贾褒的身体,嘴覆在她的嘴上,以嘴度气,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命,用自己的氧气保全她的氧气。他拥紧她,他吻着她,他给她生命之源,他给她生的希望。
她迷迷糊糊看了他一眼,她张开嘴巴,接受着急需的氧气,她很想说声谢谢。
他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竭尽全力保住自己和贾褒。
王衍用尽毕生的力气,冒死冲到水面,给贾褒和自己一次吸氧的机会,他以背部抱着她,将她护在怀里,贪婪的吸着氧气,他不顾背上被火星子撂到的灼热和烫伤,咬牙说道“阿荃,大吸一口气,我带你穿过这个铜丝网,与你一起逃离这火狱世界。”
“好。”贾褒笑着点头,眼睛带着感激和信任。
“深吸一口气,乖,我们走!”王衍诱哄着。
贾褒闭上眼大吸一口气,只听耳边王衍轻声说了一句,走。二人再次沉入水底,这一次王衍用着全力往前游去,虽然他背上有伤口,可他知道自己不能有任何的迟疑和缓慢,这不仅是自己的生命还是她的生命。他舍不得,他也不许她的生命就此枯竭。
二人努力的往前游去,对于生的渴望,让二人配合默契,对于生的渴望,让二人发挥了最大的潜力,穿越铜网,逆水而上,冲出水面,出现在护城河畔。
出水的那一刻,王衍是喜极而泣的,他知道她与她活了。
上岸的时候,他虽然力气枯竭,可是他依旧与她并排躺着,这一刻,他想,他绝对不会发手,让身边的女人逃离。
上岸的那一刻,贾褒是欣喜的,她感慨着生的喜悦,也感动着生的快乐。她知道,他是真心对待自己的,这一刻,她是信任他的,这一刻,她是依赖他的。她知道,她的心里住进了个人,那个人的的名字叫做王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