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衍压不住火气,站了起来,带着冷笑看向司马攸,眼皮底下皆是怒其波动“既然桃符如此知晓这军事战略地图,不知桃符可知道这八陵的意义?”
“八陵?”司马攸顿了顿,表现出了难得从诧异。
众人看着司马攸这般诧异的模样,想想也是,不过是十二岁的男孩,怎么会知道这般深刻的内容?顶多知道八陵叫什么,却不知道八陵意味着什么。
王衍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让司马攸丢尽颜面,好让贾褒知道谁才是可依靠之人,谁才是可信赖之人。
“怎么?舞阳侯爷不知道了吗?”王衍笑了起来“莫非还是要大你些年岁的贾褒给你说一说?”
这话无疑在说,司马攸你若还是个男人,就不要躲在女人身后,不知道就不知道,不要做一个只知道依靠女人的软蛋。
司马攸知道王衍的心思,也不见多么生气,淡淡笑起来,如意八宝扇就这么不紧不慢的扇着“八陵,若是夷甫问的是名字,我恰好知道。”
“东陵为阠,南陵为息慎,西陵为威夷,中陵为朱滕,北陵为西隃。此为五陵,便是东南西北中的正方位。这些方位嘛……”司马攸故意拉长音笑道“这大禹封九州,九州有八陵十薮,这八陵便是抗击洪水的堤坝,有些堤坝或是天然屏障,有些堤坝或是人工堆积。”
“阠如同汛,只不过是以听汛来判断堤坝所见高度。为什么是听堤坝呢?因为是海边,海潮而来,河汛上涨,故而听海便知洪水存在。这东陵为阠便是曾经东夷蚩尤族所在,便是如今的兖州地界儿,端的是一个龙吐海水入驻中原的画面(山东地形图)。这青州,北可上南可下,进可攻退可守,这曹操便是兖州起家,足见这东陵为阠的意义。”司马攸笑了起来。
“息慎是何?生息之地,慎之又慎。这滇便是慎,说的便是这荆州。这荆州是三国刘备的驻地。这里崇山峻岭,地势险峻,是易守难攻之地,毕竟靠着长江天险。这息慎,便是水多沼泽多山多山涧多谷多丛林多,让人慎之又慎之地。此地,以我猜测,多半是大禹植树造林留住山水的意图吧,毕竟这水的源头变来自这荆州的昆仑之巅,此乃天下龙脉也。”司马攸笑着说道。
“威夷嘛,这也没说是哪里,但是按照古九州的说法,这西边嘛,我猜是雍州。这雍州之地,蕴藏着岐山凤翔之地,是个灵性的地方。周朝便是皇族之地,周天子的故土,这里自然是天子威武号令天下之地。可惜啊,偏生多了一个夷字。”司马攸顿了顿。
“古说曾言,这东夷南蛮西戎北狄,便说的都是我华夏族之外的民族。后汉书也说夷有九种,曰畎夷、于夷、方夷、黄夷、白夷、赤夷、玄夷、凤夷、阳夷。”司马攸看了一眼王衍,蓄意给他难看“这先秦书籍也有记载,说息慎,或谓之肃慎,东北夷。我倒是纳闷了些,这萧慎便是黄夷之地最胜,又称之为淮夷,跟周天子打的甚是拼命。而这淮夷的本营正是琅琊,若说这息慎在东北夷,为什么又称之为南陵?当知这上北下南啊。”
王衍脸立刻黑了起来,这个司马攸当真会给自己下套,说是问自己为什么南陵是息慎不是东陵,实则是在诉说自己是淮夷故土,本就是番邦异族,还敢跟他叫嚣。这般语气当真是好极了,不过区区十三岁,竟然这般能笑里藏刀,含沙射影。
“我当真是不解,也是你来考我这八陵的,怎么不回答一二?”司马攸笑了起来,脸上看似在征询他,实则是在蓄意其他。
王衍到真不知道这夷有九种的一些细节,当时不知道该如何说。
王戎为了琅琊王家的颜面,笑嘻嘻的站了起来,这个司马攸左右将是自己的连襟,他多少都会给自己一些颜面,只要不让琅琊王家下不来台面就好了“我倒是没有桃符这般学识渊博,就我所知,这黄河之水奔腾入渤海,这渤海之水和黄海之水相混合,难以分清你我。而这黄海正好绕着兖州和青州,这便有了黄夷之说,兖州含了这淮水一域便有淮夷的说法。至于为什么是南陵,难道是地图拿反了?”
这一说倒是引来了诸多人的笑语,司马攸看着王戎,他左右都是贾裕的夫婿,自己未来的嫡亲妹夫,不给面子终究是不妥。
司马攸笑起来“也许真是地图拿反了。”
“那我继续说说这威夷,若我猜错没错忙着威夷便是黄土高坡那段流域,也就是豫州和冀州两地,只可惜土地松软,怕是大禹用来种粮食的地方。只可惜沧海桑田,终归成了一片深沟大壑。这里反而更多的一马平川的田地,不是个军事重地。”司马攸摇了摇头。
众人听着司马攸负手于后,站在那里,少年鲜衣怒马,明晃双眼傲世无双的模样,纷纷在心中称赞。这少年就该如此模样,血气方刚又不输智慧,高歌引亢又不输气节。
“至于这中陵,朱滕,我反而觉得跟黄土高坡的威夷连在一起,都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呢。”司马攸笑起来“而我想说,最重要的当是那个北陵,西隃,也就是雁门关。”
“雁门关这里最让我感到有意思,这里是历来军事重镇。这雁门关是长城最重要的地方,是秦长城抗击西域的地界,故而是我兵家要地。”司马攸淡淡说来,少年锐气竟是如此的耀眼,晃得贾褒都移不开眼去。
从来都知道夫婿是一个聪颖的人儿,如今看来确是如此。这司马攸小小年纪便有了这般造诣,可谓是人间龙凤。难怪司马昭曾言,这桃符当是中兴司马家族的担当者。可谁知世事不如人意,最终被司马炎夺了去。
话说这司马炎,看着司马攸这般出彩竟然不生气吗?贾褒看向司马炎,果然这个司马炎真的生起气来,看来是真的生气了。我说呢,怎么可能司马炎不嫉妒如此出彩的司马攸?
司马攸浑然不知道司马炎此刻是恨上了自己,继续说道“这剩下的三陵都是大陵罢了,哪三个呢,陵莫大于加陵,说的便是最大的山,而这加陵又称为柯陵。”
“而这梁莫大于溴梁,说的便是这最大的河堤。坟莫大于河坟,说的确是这黄河堤岸。这都是人为建筑,见于九州时期。”司马攸卖弄着文学,却让司马炎起了怒气。
司马炎郁闷的端起酒水喝了下去,掩饰着自己的气愤。
贾褒倒是不希望司马炎这般的恨透出尽风采的司马攸,当然更希望的是挑拨杨艳的神经,让她做些不可为偏偏******的事情。
“这九州自有九府,九府之美乃世之罕见。”贾褒笑了起来。
“这东方之美者,有医无闾的山,这山里都是美玉,灼灼其华,晃人眼球,让人见之不忘,犹如美玉,令人触之温润。”贾褒笑着看向司马攸。
“这东南之美者,有会稽山的主子,这山上到处都是翠竹,竹笋鲜嫩可食用,竹叶嫩黄,便是这君子四友,虚怀若谷,竹节高亢。”贾褒意有所指的说着司马攸。
王衍手握了起来,这贾褒就因为司马攸这般表现一番,竟然心仪上了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成?这般称赞,又是美玉又是君子如竹的。
司马炎停下喝茶的手,看向贾褒,她这是在表白桃符?
司马攸脸上带上欣喜,阿荃竟然跟自己表白,当众表露心际不成?
贾裕笑了起来,姐姐当真是会气人啊,看看琅琊衍公子,鼻子都快气歪了。这报复王衍的负心也太快了吧?
“南方之美者,有梁山的犀牛皮和象牙,这坚硬不可摧,当是世之珍宝。”贾褒继续笑道。
“西南之美者,有华山的黄金美玉,这里缓缓溪流清澈可见,这里煌煌赤金日月可鉴,这里金石为开,这里水滴穿石,说的便是一个坚持不懈。”贾褒笑了起来。
“而西方之美者,有霍山的红色美玉,这颜色赤红如火,这朱色鲜艳如血,端的是一个赤子忠心,全的是一个忠肝利胆。”贾褒笑起来,看向司马攸。
“西北之美者,昆仑虚的琳琅和璎珞,神族的珍品,天神的最爱,却也是最圣洁之物。它犹如女子温润如画,它恰似月光温和美丽。”司马攸接过贾褒的话茬,笑了起来。
“北方之美者,幽都的兽畜筋角,可延年益寿,可壮骨活血,可福荫子孙,可绵延后世,这便是旺子,这也是福佑。”司马攸走近贾褒,不关心身后的那帮惊叹的人,笑了起来“可是?阿荃?”
“那这东北之美者,又是如何?”贾褒笑了起来,旁若无人,仿佛两人在打情骂俏,可这两人却又是再说这这九州九府的美,让人又找不到错处。
“便是那?山的五彩兽皮,这天上的大雁便是文定之礼……”司马攸拉长声线,蓄意看向王衍,只见他的脸皮带着一阵黑色,看来是气急了。
司马攸好心情的说道“这五彩兽皮便是迎亲之礼了。只是不知道我可有机会弄的一张送你?”
贾褒脸红了起来“倒是美的胡说。”
司马攸笑着摇头“难不成你要这中岳泰山的五谷和鱼盐?虽然我的属地有些,但是却达不到五谷丰登之势啊。”
贾褒脸依然是红润的,只得咽了咽口水,转过脸去,这个司马攸,人不大倒是情话一堆,说得自己都脸红了起来。
司马攸掩着嘴唇唱和道“四荒四海,皆为我心,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四荒四海,皆有你影,我有佳人在水一方;四荒四海,皆存往日,我有香草摇曳生香。”
司马攸抱着贾褒的腰,当着众人的面,打横抱起来“今日我也学一学那诗经上的典故,你也学一学那越女如何?”
这本就是年轻人的聚会,这一下竟让很多人都疯狂起来,大家都在起着哄,反而让贾褒不好意思了起来。
“怎么?你倒是不愿与我一处不成?”司马攸拥紧贾褒。
贾裕偷笑着在后面,对着王戎说“这个小破孩的求婚倒是别出心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竟然说是学四海四荒之礼,来聘我姐姐。唉……真是羡慕啊,众星拱月啊。”
王戎揉了揉她的发髻,已然很是怜爱“你若是喜欢,我也可以给你一个这样的聚会,只是你可愿?”
贾褒摇着脑袋,很是可爱“可别,我才不希望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王戎抿了抿嘴,这个小丫头,当真是有趣的很,嘴里说着不愿,可心里却是十分愿意的,真是厉害的紧儿呢。
“有我这姐夫在那里,看来我这小妹夫只得加把劲儿,必须想一个更别出心裁的主意,才能抱得美人归呢。”王戎低头看向贾裕。
贾裕害臊的别过脸去“竟是瞎扯。”
王戎笑了笑,打定主意的看向司马攸。
司马攸当着众人的面,抱着贾褒快步离去,在众人的恭喜中,大笑着。
贾褒害羞的把脸埋在了司马攸的怀里,任由小自己三岁的男儿将自己娶回家中。这样的求婚,上一世是没有过的。但是这样的求婚,不知为何,自己很是欣喜的。原来自己也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子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