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褒坐在左下二位,算是对她这个贾家女郎的尊敬。贾褒端着手里的茶水,心思飘远。如今是夫君舞阳侯爵位,距离少年封为齐王还有六年的光景,日子过的真心的慢,慢的自己都要以为这时光都要停住了。
羊徽瑜扶着丫鬟雍容华贵的走了出来,一步一生莲,走的那是一个摇曳生姿,弱柳扶风硬是让人觉得无限美好。
“你就是贾府的大姑娘,贾褒?”羊徽瑜看着贾褒,明亮的大眼眸里尽是算计和猜测。
“回夫人的话,阿荃正是贾府的大姑娘。”贾褒说着自己的小字,带着恭敬的姿态。
“前些日子我本想差人去给你送些礼物,当是谢谢你点拨我儿,让我儿有了这校尉之职,只是这些日子有些繁忙,倒是忘记了。我想你不会介意吧?”羊徽瑜的研究带着探究,思考着眼前这个女孩究竟是一个什么脾性,也在思量着她不请自来的目的何在。
“羊夫人说哪里的话,阿荃能得夫人这份心,就足够了。这世上怕是也没有几人能让羊夫人亲自挂怀,亲自给张罗礼物的,我阿荃当真是福缘深厚,莫不是上辈子修了什么大福气,竟然这辈子得了这样的便宜事儿。”贾褒嘴甜似蜜,哄得羊徽瑜呵呵笑起。
“人都说贾家大姑娘是个不苟言笑的主儿,如今看来,这小嘴儿啊,跟个蜜罐似得,竟是惹人怜爱。”羊徽瑜呵呵笑起,话里带着被人恭维的开心。
羊徽瑜端起茶水,看似在笑着,实际精明的眼睛带着审视,带着令人坐立不安的透视。那双眼睛似乎会说话一般,眨一下都是一个心眼,转一下都是一个光景,看得贾褒心中升起了微微的烦躁。但毕竟是上一辈子就已经接触,做了自己十年婆婆的羊徽瑜,究竟是真的喜还是假的悲,都逃不过贾褒的眼睛。
毕竟上一辈子,自己跟夫君司马攸相敬如宾,为了稳固地位,为了成为母亲的依靠,自己下足了本钱,牟足了劲儿的去讨好司马攸的养母兼大伯母羊徽瑜,也使出浑身解数去讨好司马攸的亲生母亲王元姬和他的亲生父亲司马昭。上一辈子的努力,这一辈子反而捡了大便宜,能轻松的面对羊徽瑜、王元姬和司马昭。
贾褒看着羊徽瑜这般模样,知道她是想问自己的来意,也知道她是在试探自己是否对司马攸有心。可是这个上一世的婆婆不知道,夫君为了那个李环儿的病故,竟然饮鸩身亡,留下一堆烂摊子给自己,让自己焦头烂额,让齐王府名存实亡,让三妹贾南风有机会逼死自己。
上一世,自己是期望与司马攸有一场风花雪月一般的恋爱的,一场属于自己的谈情说爱,一场忠于本心的你侬我侬。可是上一世的孤寂和背叛太深,深到一闭上眼就能看见司马攸对自己说,自己只可为伴儿却不可为妻,说自己只是他的齐王妃仅此而已。就连冏儿都是他司马攸跟李环儿吵架,酒醉后误认为自己是李环儿才造就的。
贾褒突然感觉到自己身上一寒。是啊,上一世,自己亲身感受过夫君说的不爱,也亲身感受过夫君的心狠如刀。
记得最清楚的当是新婚初夜,夫君跟自己交颈之后,竟然命人给自己一碗避子汤。那是一种羞辱,一种身为嫡妻却不能为夫君诞下麟儿的羞辱,那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羞辱!而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李环儿率先剩下了一个儿子,可生下儿子之后,夫君竟然警告自己,不可以有自己的孩子,要把李环儿的孩子当做嫡子来养!
自己闹过,吵过,跟别的嫡妻一般,因为嫉妒,因为不甘,因为耻辱,陷害过李环儿,坑害过李环儿,设计过李环儿,可最终全都报复在了自己的身上,全都如刀割般的回报给了自己,弄的自己鲜血淋漓。
犹记得陷害李环儿坑害小妾周颖时,失败的情景。那时候自己太过心高气傲,总是设置漏洞百出的陷阱,让李环儿识的不说,还让李环儿和周颖联合起来告状,逼得自己下跪道歉,使得自己在仆人面前被扇耳光,被软禁禁足。那种彻骨的羞辱和失败感,即使是重生,也依旧难以泯灭,甚至不亚于对贾南风的恨。
羊徽瑜轻喊了几声,贾褒快速收回心思,笑道“羊夫人可是问我此番来意?”
“你这丫头方才想些什么,怎么觉得你答非所问呢?”羊徽瑜有些恼意,看得贾褒心里一惊。
看来羊徽瑜这个未来婆婆,对自己有些怨言了,赶紧弥补了才是,贾褒带上笑容“羊夫人,你与我母亲有几分相像,我看见你仿佛看见我几年未见的娘亲,突然晃神了,莫要怪罪。”
“你母亲李婉吗?我与她说起来还是表亲,倒也难怪。”羊徽瑜看向贾褒的脸带上了暖意“不知贾大姑娘来的用意是?”
终于直奔主题了吗?贾褒带上了雍容雅致的笑容“阿荃夜观星象,发现司马家的星象北移,大有超越帝星紫薇之势。自古将星闪烁,禄星北移,福星耀目,便是一介名臣出世之象,特地来跟桃符说下,商讨一番。”
“哦?你的意思是?”羊徽瑜的脸上带上了兴趣,这个贾褒是女中诸葛,在曹魏有着孔明在世的美誉。她这般说,莫非是桃符真要官至将相,名留青史了吗?
“阿荃听说桃符先前病倒在床,怕是这面容已经有了些许的变动,阿荃特意来相面,看一下是否果真如此。”贾褒留着暗扣,等着自己这个上一世的婆婆羊徽瑜上钩。
“若是面相真的往福处变动呢?”羊徽瑜有些激动,精致的脸上带着希望。
“若是真的如此,阿荃必然是竭尽心力的辅助,好让桃符名至实归,也好让我贾家更上一层楼。”贾褒带着笑容,说到了羊徽瑜的心坎上。
“既然如此,那快去看看桃符那孩子吧。”羊徽瑜站了起来,拉住贾褒的手,拍了拍“你是个好孩子,我也相信你能让桃符振作起来,让他成就一番霸业。”
“那我这就去看看桃符。”贾褒带着笑意,顺着羊徽瑜的话题说道。
司马攸看着贾褒笑面春风的走了进来,头上的金步摇熠熠生辉,竹青色的衣衫飘逸而素淡,柳黄色的发带随风起飞,含春的眸子带着宜人的温暖,小巧的嘴巴诉说着令他梦里百回的声音。贾褒不笑的时候仿佛不近生人,笑起来的时候却又是如春水一般令人向往。
“听说你病了?”贾褒笑道,还好羊徽瑜嘱咐了几声就离开了,只留下自己与司马攸二人。
“你明知故问。”司马攸冷哼一声,有些傲娇。
“看你中气十足,怕是也好的差不多了吧?”贾褒坐在一旁端起药汁放在鼻尖闻了闻,笑道“药性已然温和,看来你病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自己懒,不愿起床罢了。”
“谁说我懒,我是真的病了。我是入骨相思,得了相思难遇的病。”司马攸说道,带着埋怨看下贾褒。
“才十岁的娃儿,懂什么相思不相思的?”贾褒摇了摇头,带着嗤笑“莫不是读了什么小话本,没来由的胡想乱想吧?是不是那个吴越之地的梁祝?”
“你来了,就是为了打趣我的吗?”司马攸冷哼道,带着不快。
“是也非也,我主要是来看看你病的如何。其次嘛……”贾褒蓄意拖着尾音,笑了起来“呵呵……”
“你笑什么?”司马攸瞪大眼“莫非是觉得我病的不重?”
“我难能盼着舞阳侯爷生病呢?若是让我父亲知道,非扒了我的皮不可。”贾褒摇了摇头。
“那你说的其次,又是为了什么?”司马攸不明所以的问道。
“其次,就是看看我妹妹口中的小破孩,是不是真的情窦初开,是否需要我这个大姐姐来帮你疏导疏导。”贾褒掩嘴笑了起来。
司马攸脸红了一片,虽然知道贾褒是打趣自己,但是却没来由的心跳得快了起来,还没有变声的声线依旧娇娇柔柔,带着嫩嫩的声音,带着柔柔糯糯的嗓音,长长的睫毛不安的眨动着,似乎贾褒真的说中他的心事一般。
“我只以为女子早熟,看来男孩子也有早熟的,你都没变声呢。”贾褒摇了摇头,带着一丝不认同“怎么不想着建功立业,没来由的想些有的没的,平白耽误了自己的时光。少年当知报国尽忠,鲜衣怒马尽逍遥,才是你该做的。”
“谁说我是耽误了时光?难道我想着娶媳妇,就是不该的事情吗?”司马攸辩驳道。
贾褒看着司马攸脸又变得紫红紫红的,梗着脖子跟自己辩驳,心中虽然大笑了起来,但是表面依旧带着淡笑“好好好,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司马攸嘟起嘴巴,“阿荃,你来看我是特地来还是顺道来?”
“有区别吗?”贾褒歪着头,看着司马攸这般可爱的模样,笑道。
“你若是特地来,就说明心里有我!你若是顺道来,就说明你只是把我当朋友。”司马攸声音越说越小。
“我特地来,但是我来的目的是你的星象变动了,我来告诫你一些事情罢了。”贾褒摇了摇手指,带着一丝俏皮“看来我特地来看你,也并不是心里有你,而是作为朋友告诉你一些至关重要的消息,你还是猜错了。”
司马攸抿了抿嘴唇,上次贾褒特地来看自己,说了一些屯兵出战的巧妙,便得了一个校尉之职,如今又再次来,怕是自己的官运即将腾飞了吧?
司马攸有些急切“是什么?”
贾褒歪了歪头“我特地来你这里,跟你说,你不倒些茶水给我?”
司马攸楞了一下,俊秀的脸上红了,立马下床规规矩矩的倒茶给贾褒“阿荃,请喝茶。”
贾褒接过茶水,轻轻一抿,笑了起来“鉴于你这般客套,我就告诉你吧。”
“嗯嗯嗯,阿荃你说。”司马攸笑道。
“最近即将变天,这燕子终究要归巢的,你当是要跟燕子多多接触才是。”贾褒打着暗语。
“变天?燕子?”司马攸楞了一下,细细想了起来。
别看司马攸只有十岁,但是他毕竟是司马昭口中能振兴司马家族的天才少年,智商和情商绝不输成人。不过是捋了捋最近贾褒的动作行为以及梅节所见所闻,便猜出了个梗概,俊秀可人的脸上带着一丝了然。
“你是说曹髦豢养宦官为军,准备对我父亲下手,而王经就是幕后主使人。我听说你父亲最近在严令军务,可偏偏此时你父亲跟成济闹翻了,而成济的女儿成燕君与你也闹翻了,王经的女儿王娅害了你跟成燕君。若这是一条线索,那么成济很有可能为了女儿而暂时投靠你父亲贾充。若真是如此,那么成济就是与曹髦对着干的关键人物。”司马攸笑着分析道“其次你说燕子归巢,莫非是曹家燕王曹奂?我听手下说,我大哥已经赠送千金给曹奂了,只怕曹魏将要迎来新皇了吧?”
贾褒带着赞赏,点点头“桃符果然聪明。但是这只是其一。”
“哦?”司马攸这下开始真正的好奇起来“燕子归巢?炎字归朝!你是说我大哥即将……”
贾褒立刻起身堵住司马攸的嘴巴,将他逼在床上,以手捂住他的嘴巴,低声说道“他虽然是你大哥,但你毕竟出继了。再说你大哥心眼极小,怕是还未成功却被你泄露的话,你将是他反手第一个铲除之人,心知肚明极好。”
司马攸毕竟是幼年学武,看着贾褒这般接近自己,一个反擒拿,将贾褒拥在怀里,俯下身,与她对视,带着纵容与宠溺“阿荃,你这般关心我,哪怕是再重的相思病,都要好了。”
司马攸俯下身吻住她的嘴巴,这想念多时的小口,带着甜蜜,让他如痴如醉,让他如坠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