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褒诧异道“杜康？”

“正是杜康。”王衍点点头“黄帝手下的大臣杜康，酿酒而成的杜康。曹操《短歌行》说的就是杜康。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讌，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王衍摇头晃脑的说道，心中更是升起对曹操的敬重“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当真是好诗好诗，曹操乃是当世奇人，男人钦慕之人也。”

“就算我知道是杜康，可我还是不明白这个刘伶，这可有什么典故？”

“这说出来倒真是有些玄幻了，我给你说篇刘伶的文章如何？”王衍笑起来。

“好呀，说说看。”贾褒眨了眨眼。

“有大人先生者，以天地为一朝，万朝为须臾，日月为扃牖，八荒为庭衢。行无辙迹，居无室庐，暮天席地，纵意所如。止则操卮执觚，动则挈(木盍ke)提壶，唯酒是务，焉知其余？有贵介公子，缙绅处士，闻吾风声，议其所以。乃奋袂攮襟，怒目切齿，陈说礼法，是非锋起。先生于是方捧罂承槽，衔杯漱醪。奋髯箕踞，枕麴借糟，无思无虑，其乐陶陶。兀然而醉，怳尔而醒。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观万物扰扰，如江海之载萍；二豪侍侧焉，如蜾蠃之与螟蛉。”王衍俊秀的容颜缓缓吐出几个字“此为《酒德颂》，刘伶所著。”

“当真是个爱酒的人，我倒是对这个刘伶越发的感兴趣了，详尽的说说这个刘伶吧。”贾褒央求道。

“既然是阿荃这般希望，那我就说说又如何？”王衍点点头，难得他如此痛快。

“那快些说说。”贾褒又给王衍倒上一杯茶。

“你呀，当真是个孩子，这般爱听故事。”王衍笑起来。

“说说看嘛。”贾褒带着希冀。

“你可知道这杜康仙庄？”王衍清风朗月的面容带着宠溺，点了点贾褒的小鼻头，问道。

“这是哪里？伏牛山南麓吗？”贾褒立刻抓到了问题的根源。

“不错，哪里正是杜康仙庄所在。说道杜康仙庄必然先说一说这个酒不可。”王衍由着话头说到哪里算是哪里，率性而为，随性而说。

“何为酒？三水一酉罢了。酉字是什么？秦朝嬴政之前的金文本意是一指西方。这不得不说其阿荃最熟悉的四方星宿和紫微斗数了。这四方星宿，南方朱雀为夏，北方玄武为冬，东方青龙为春，西方白虎为秋。”王衍展示着自己的才学和知识储备，让贾褒听得很是入迷。

“为什么是青龙为春？一个是青龙象征着雨，百姓所言春雨贵如油，这雨水是万物的根本，也是生命的依仗。为什么是朱雀为夏？一个是朱雀象征着雷，百姓所言夏雷阵阵，这雷电是炎夏似火的表现，也是生机的展现。为什么是白虎为秋？一个是白虎象征着狝，百姓所言草剃禽狝，这禽狝是秋季萧索的杀伐，也是秋收的沉稳。为什么是玄武为冬？一个是玄武象征着宁，百姓所言安宁祥和，这安宁是冬天的寂静，也是冬天的凋敝。”王衍笑了笑。

“春为青阳，夏为朱明，秋为白藏，冬为玄英。”王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这便是春为青龙，夏为朱雀，秋为白虎，冬为玄武的最直接的应证。而春为发生，夏为长嬴，秋为收成，冬为安宁，便是四季的意义了。”

贾褒也想起一些事情，笑着说道“春猎为搜，夏猎为苗，秋猎为狝，冬猎为狩。宵田为獠，火田为狩。这又是何意？”

“阿荃竟然好奇这春搜夏苗，秋狝冬猎吗？”王衍前倾身子，带着调笑“怎么对《尔雅》如此感兴趣了？”

“知道一些有趣的古言，不也是一番趣事？”贾褒咬了咬嘴，害羞的笑起“你且说来听听，好不好，王衍哥哥？”

“看不出一向冷眼相向的阿荃，竟然会为了听一些有趣的故事，求我了。”王衍清风朗月的眼睛带着揶揄之色“我是应还是不应呢？”

“你必然是应的，必然是应的。”贾褒嘟起嘴巴，等待着王衍的下文。

“可是我并不想应你，怎么办呢？”王衍摇了摇头，看着贾褒有些焦急的面容，暗自好笑起来。原来贾褒竟然是一个喜欢春秋战国雅言的女子，当真是个有趣的丫头。

“你怎可这般羞涩与我？难道给我这个小女子说些有趣的故事也不行了吗？当真是要逼我这个小丫头哭泣不可吗？”贾褒见撒娇不成，改为泼辣。

王衍噗嗤笑开“怎么？我不愿意，你就要泼辣几分了吗？”

“不行吗？”贾褒抓紧王衍的手“你只管说给我听，只要你说了，我便温顺如羊羔可好？”

“羊羔之下的女子，才为最美。是不是羊美之人？”王衍笑道。

“恩恩，只要你继续给我讲故事就行。”贾褒真是听得入了迷，迷到了不停不罢休的地步，倒是让王衍颇为无奈的一笑，继续说道。

“阿荃可知《尔雅》说道春为苍天，夏为昊天，秋为旻天，冬为上天？阿荃又知道《吕氏春秋》曰：天有九野，何谓九野，中央曰钧天，东方曰苍天，东北曰变天。北方曰玄天，西北曰幽天，西方曰皓天，西南曰朱天，南方曰炎天，东南曰阳天？阿荃是否还知道《淮南子》云：中央曰钧天，东方曰苍天，东北旻天，北方玄天，西北幽天，西方魭天，西南朱天，南方炎天，东南阳天也？”王衍看向贾褒，看着她摇头，便自得的笑道“既然不知道，那我跟你细细说来可好？”

“好。”贾褒急急地点头。

“《太玄》曰：有九天，一为中天，二为羡天，三为从天，四为更天，五为晬天，六为廓天，七为咸天，八为沈天，九为成天。又曰：天以不见为玄。但《正义太玄经》云：“九天谓一为中天，二为羡天，三为从天，四为更天，五为晬天，六为廓天，七为咸天，八为沈天，九为成天。”王衍端起茶杯笑道“但不管是哪一天，都有一些万变不离其宗的根本，那边是东西南北四正天。”

“为什么说春为苍天？万物苏醒的春季是什么样子的？嫩黄色如阿荃你的发带，一切都是柔弱而又新生的，如新生的幼儿，还弱不挡风。这个时期的天经常是苍狼的灰黑色，雾沉沉，阴霾霾，雨淅淅。故而为苍天，是为苍青色，又恰似沧浪的海涛一般，青中含黑，故为沧浪天。”王衍看着贾褒再度托着下巴仔细听着，不免越发得意起来。

“既然春为苍天，便和了这青阳的苍青之色。既然是苍天必然有骄阳来，阿荃可知道春日即为骄阳，何为骄阳？非春夏之交的骄阳似火也，而是冬春之交或是仲春之际的太阳，那是什么样的太阳？”王衍顿了顿看着贾褒摇头，笑道“那是娇嫩可爱又壮实美好的太阳，金文骄便是娇也。”

贾褒了然的点点头“既然春是苍天，又有骄阳，为什么是春日狩猎是为搜呢？”

“搜怎么写？金文的搜？”王衍将茶碗的水滴在手指上，边写边说“这像不像是一人拿着锄头在地里耕田？旁边是已经耕好的土地？”

“还别说，真像呢。”贾褒点点头。

“搜，有着掏空的意思也有着求的意思，还有查找的意思。春天万物都还是稚儿，只能搜查才能找到所需的食物，故为搜。再说这东方青龙还有一个名称叫做孟章神君。什么叫做孟章呢？”

王衍继续笑道“孟章是古人给词，必然一字一意。孟仲季，孟是老大又是第一，即为孟春又是正月的意思。章音十，章是曲调的结束又是下段曲调的开始。故而孟章，万物之始也。”

“孟章神君，东方青龙，春天为苍天，春日为骄阳，春猎为春搜，有意思，有意思。纳闷夏苗呢？”贾褒拍案叫绝道。

“为什么说夏天为昊天？昊是什么意思？昊就是大，夏天的生命蓬勃而又强壮，此时万物不再是茁壮成长的的模样，也不再是健壮的幼年姿态反而是强悍有力的青年姿态。这时候的太阳叫做激阳。什么叫做激阳？激，有着由点及面的快速和全面，又有着奔放有力的意味。激阳之下，一切生命如日中天，散发着生命的茂盛。”王衍端起茶杯润了润喉咙继续说道。

“如何形容这春夏之交和夏秋之际的繁茂与旺盛？自然是这苗最佳。”

“怎么会是苗呢？苗如此幼小该是春天的呀。”贾褒辩驳道。

“你只记得苗是此意，那是因为你只知道现意却不懂金文。”王衍无奈的继续站这水滴写道“你看这金文的苗字可有禾苗或是幼小的模样？”

“好像杂草。”贾褒抿了抿嘴巴。

“禾稻苗田如何而来？”王衍笑起来“不过是神农尝百草，发现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罢了。既然是百草，你又怎么知道仓颉造字的时候将稻禾写成禾字而不是草字？仓颉又怎么知道米粮要写成米字而非草字？”

“你的意思是这苗本意就是类似草的但是能吃的东西？”贾褒立刻明白过来。

“没错，苗字本来就是形似草的东西，而夏季本就是百草丛生的季节，此其一。再者苗字，其实还有一个意思，那边是古代君王抗战或是抗灾的存粮，成为苗米。禾字，金文是重重垂下果实的草，而米则是犁好土地插上苗秧的草，而谷则是囤积的米。可懂？”王衍谆谆善诱的说道。

“再说夏为南方朱雀，朱雀为陵光神君。古代陵同凌，凌者何也？高、大、越三字便能解释。既是高高的土丘为本义，引申为宏大和远大，有可为超过一切跨越一切。这正如夏季万物兴盛的征兆。而光字，什么意思呢？光有着光晕、光华、光芒、璀璨、明亮、广大、荣耀、见证等等太多的含义，这些含义终归一个字便是大。夏天是大众的天下，是激阳似火，万物茂盛的时机。”王衍笑起来“故而为夏苗。”

“夏天为昊天，夏日为激阳，夏猎为夏苗，原来如此，也讲得通。那秋狝呢？”贾褒托着脸继续问道。

“为什么说秋天为旻天呢？旻和昊一样都是特指苍穹的意思，也都有大的意思。但是旻的意思更多的是龟壳占卜之后，验证了上天的训示。此为收获的季节也为满载而归的时节，这个时节当是草剃秋狝，草剃禾稻入仓为苗米，秋狝兽禽入窖为冬藏。”王衍继续给贾褒解释着。

“故而秋日为艳阳。百姓不是说艳阳高照，秋高气爽吗？便是说的太阳温暖却不刺眼，可以直视太阳的美丽与温暖，这时候是最宜人的。同时这西方白虎正是这监兵神君，何为监兵？沙场秋点兵罢了。”王衍摇着纸扇。

“故而秋天才是最佳狩猎的季节，是为秋狝，意思是任你尽情狩猎，让地窖存的满满的。”王衍笑眯了眼睛“至于这冬猎嘛……”

“冬猎如何？”贾褒带着好奇，看向王衍，等待他的口灿莲花。

“这冬天为上天就更好解释了。”王衍笑眯眼睛也不卖关子，继续说道“五时迎气，皆是祭五行之人帝太皞之属，非祭天也。天称皇天，亦称上帝，亦直称帝。五行人帝亦得称上帝，但不得称天。”

“帝俊也称呼天帝，为《山海经》中所尊天帝亦成为上帝。”王衍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