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戎掀开衣摆,坐在扶手椅上,打量着支吾不言的贾裕,挑眉看向自己的堂弟王戎,“怎么?你们方才说我说的很起劲儿,遇到我本尊了,却又不愿意说了?这又是什么道理?”
贾裕抿了抿唇,她不知该如何跟眼前这个王衍说话,王衍倒是不以为意,他现在只要知道自己这个堂弟到底是想要做些什么,想要说些什么,想要干些什么就好。
王戎和王衍隔着案桌对视,终究是王戎败了下乘,他无奈的说道:“堂哥,阿浚听贾南风说,这司马家的大公子打算学那曹丕。”
王衍倚靠在扶手椅的椅背上,闲适的敲打着扶手,扬唇浅笑,“那曹丕的父辈曹操是何等人物?何等英雄?想那官渡之战之时,这曹孟德以区区三十万兵力完胜袁绍七十万兵力,可谓是兵家典范。犹记得曹孟德在官渡之战之初,曾鼓舞过军心,说过一些有意思的话。”
贾裕对于讲故事什么的最是感兴趣,好奇的问道:“说过什么话?”
王衍仿佛陶醉在曹孟德的睿智之中无法自拔,似是自言自语,似是说与贾裕听。
“我曹孟德自幼与袁绍相知相伴,可谓是偷鸡宰鹅,打架斗殴皆与他一起。二十岁那年,我曹孟德与袁绍同为西园八校尉,那时虎贲中郎将袁绍为中军校尉,我议郎曹孟德为典军校尉,我崇拜他袁绍。为什么崇拜他袁绍呢?因为他南阳袁家四世三公,桃李遍布天下,这故布旧吏更是数不胜数。我崇拜他袁绍的学识,崇拜他袁绍是家世,崇拜他袁绍的胆识,更崇拜他袁绍的见识,那时我以他为荣。”
王衍闭着眼,一脸享受的说道:“三十岁那年,我曹孟德与袁绍密谋连同何进刺杀蹇硕。那时袁绍的兵力不足,却犯下一个至关重大的错误,是一意孤行不听我劝解的错误,便是招董卓入洛阳,被董卓破坏了西园八校尉的实力,故而分崩瓦解。那时的我对袁绍表面尊敬,暗地里却是埋怨和鄙视的,却不止于蔑视。”
“四十岁那年,我曹孟德与袁绍已然是分据一方的诸侯,这袁绍的兵马强于我,甚至袁绍统战了幽州、冀州、青州、并州此四州,可谓是诸侯之最了吧?可是我却打心底里鄙视他甚至是瞧不起他!此人刚愎自用,此人优柔寡断,此人外宽内奸,此人阴险多疑。他为人主之时,忠奸不分,良莠不辨,唯亲是用,赏罚不明,政令不明,可谓是庸主之辈!他为人父之时,兄弟阋墙已然显现,你争我夺,不顾江山社稷而消耗内需只为争夺世子之位!这样的人,为人主太平庸,为人父太无能,有什么可与我曹孟德一较高下的才能?”
“如今我五十岁,我却想到一个问题,是什么?那就是八年前,他袁绍拥兵三十万,我当时想自己怎么着也得二十万与他一战!三年前,他袁绍拥兵五十万。我当时想自己怎么着也得十万与他一战!如今,袁绍坐拥七十万,我却觉得七万精兵足以灭掉他袁绍!为什么呢?因为这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再广而在勇!也许论兵力,我曹孟德一辈子都赶不上他袁绍!但是论带兵打仗和排兵布阵的睿智和忠勇,他三个袁绍绑在一起也比不上我一个曹孟德!”
王衍睁开眼,看向王戎,“曹公当年可谓是三国一代枭雄,如此的战略家、军事家、文学家、思想家,却生出了曹丕这般眼界宽窄之辈,更是留下了曹髦那等无能犹如刘协之辈!若是这司马家大公子司马炎跟曹丕一般,只怕是天理昭昭,再次循环,也正应了这佛说的轮回了。只不过是现世报罢了。”
贾裕很是好奇,“你这般说,可有什么依据?”
“依据?曹孟德是何许人物?幼时调皮顽劣,长大才智高远,带兵打仗无所不能。这司马懿虽然创下了举世闻名的空城计的败仗之仗,打司马昭却是自幼跟随司马懿四处奔波打拼。这样的司马昭虽然比不上曹孟德那般的人才俊杰,却到底也是个人物。可是这曹丕又是什么样的人物?只怕这后世对曹丕的评价,莫过于心胸狭窄,喜欢兄弟阋墙,喜欢猜忌设防,喜欢四处树敌吧?你且看看这曹丕和这司马炎,再看看那曹植和司马攸。那不都是长兄与幼弟之间,因着父亲的偏爱,而明争暗斗?这曹丕和曹植都是曹孟德和卞幻灵所生,可谓是同父同母,同脉同枝的亲兄弟,不也是为了夺嫡世子,斗得跟乌鸡眼一般?这司马炎和司马攸又都是司马昭和王元姬所生,也是同父同母,看阿浚你这般急切,看看你红肿的眼睛,怕是司马炎想下手对付自己这个幼弟了吧?如同那曹丕对待曹植一般?”
王衍洞若明火的继续说道:“只怕届时还会上演一番,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七步绝命诗吧?若真是如此,那曹丕如何得了天谴是,生下曹髦这般的中庸之辈,只怕那司马炎也会被命运反噬,生下一个如同曹髦一般的人儿,那就是司马衷。我最近发现那司马衷真是愈发的像极了曹髦,甚至还不如曹髦聪明,有点想那个刘阿斗刘禅了。”
王衍端起茶水,呲牙一笑,“不过这对咱们王家来说,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王戎看着自己的堂哥这般的认真,那精光乍现的眼里,似乎摆上了什么预谋。
“堂哥,你难道想做曹孟德?”王戎看着王衍这般说辞,很是好奇,甚至他敢保证,自己已然料定。
“定都于许昌,挟天子以令诸侯,不出宫闱,便可号令天下,太美好了,不是吗?毕竟这王与马共天下,可是咱们琅琊王家这许多代人以来最大的荣耀了不是吗?”
王衍不惧怕贾裕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去,自从在和贾裕要嫁给王戎以来,他已然认可了贾裕是王家人而不是贾家人。此时的贾裕只想着琅琊王家更好,而不是想着琅琊王家族灭三族。
“可是堂哥,这如何做呢?”王戎也知道这件事不容易,想想是一件事,但做起来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既然司马炎想要称帝,必然要做好了这满朝文武的安排,眼看着这司马昭已然是风烛残年,甚至是命不保夕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顺水推舟的帮他一把?”王衍笑起来。
“帮他一把?你要是帮了司马炎,那我大姐和我姐夫怎么办?!”贾裕急切的说道。
“姐夫?!”王衍显然还是没有接受司马攸和贾褒将成为夫妻的事实,他眯起眼睛。
“你前几日不是迎娶了这郭家的郭越吗?怎么,你可以成婚,我大姐不能嫁给小破孩司马攸吗?”贾裕嘟起嘴巴,抗议道。
“若不是你所谓的姐夫坑我,只怕你叫做姐夫的该是我王衍。”
王衍自来就是个自傲的人,更是容不得自己处心积虑谋求的女子被他人所劫走,他的心里一直不接受贾褒另嫁他人,即便已成现实,他也不许贾裕随心所欲的在自己面前提起,因为他不许。
“你当真是霸道的很!怪不得我大姐不喜欢你!”贾裕因着王戎就在身边,壮起胆子说道。
“哦?是吗?”王衍皱起眉,却让贾裕心漏跳了一拍。
贾裕躲在王戎身后,王戎不得已出来缓和气氛,“堂哥,你莫要跟我这内人一般见识,你且说说如何顺水推舟?”
王衍笑起来,“眼下这魏朝的气数已尽,晋王司马炎承袭了爵位,必然改朝换代为晋朝,这晋朝的开国之君必然是要有三样东西。”
“哪三样东西?”王戎一脸诧异。
“第一,这东吴夺去的传国玉玺和氏璧,前些时候正巧这东吴内乱,有人托我做些事情,将这传国玉玺偷偷的赠与我,故而此物已然在我手里。第二,这四海的朝贺和献礼,咱们琅琊王家什么都缺,唯独不缺这遍布蜀地,东吴,晋朝的大世族的人脉,这便是如同东吴那般,靠着大世族而建立王朝,定然需要我琅琊王家予以协助。这第三便是天降祥瑞。如何天降祥瑞?我前些时候弄来一株珊瑚,高六尺,极为稀少,可为祥瑞之物,成为那司马炎称帝的征兆。”
王衍缓缓而说,嘴角带着笑容,仿佛早就预备下了。
“可是这般之后,我与那司马攸毕竟是连襟,会不会影响琅琊王家的地位,而这司马炎会不会因此而忌惮,让咱们琅琊王家吃力不讨好呢?”岂是王戎更想说的是这司马炎会不会打击报复自己这个司马攸的连襟。
“这王元姬还有好几年好活,定然不允许这对亲兄弟自相残杀,而这司马炎更不是一个绝情之人。毕竟这曹丕恨极了曹植,不也是给曹植魏王之地,让他到附属国养老吗?既然这曹丕能容忍下曹植这样惊才艳艳的男子,这司马炎也可以忍得下这司马攸。而你王戎,是竹林七贤之一,若是你出事,无论是嵇康还是那阮籍和阮咸,就是那山涛,向秀,刘伶也定然会为你摇旗呐喊,让你有惊无险。再说琅琊王家,又如何能让你这宁馨儿被那司马炎欺负了去?就是我也不许的。”
王衍安慰着。
“既然堂哥这般说,那我便放心了,那我就随同堂哥你一起为司马炎登基而准备。”
王戎说着这些话,却让贾裕犯起了嘀咕,这司马炎登基当真对司马攸和大姐没有影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