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褒点点头“这徽砚,歙砚,全称歙州砚。这徽砚有着涩不留笔,滑不拒墨,瓜肤而縠理,金声而玉德的美名,也有着金星宋砚,其质坚丽,呵气生云,贮水不涸的好处。”
贾褒看着郭越,一副有些可惜的模样“我父亲那徽砚之上是有着极其珍惜的金星金晕的。”
辛宪英急急的问道“这砚台叫什么?”
贾褒水汪汪的眼睛看向辛宪英,一字一句的说道“银花冰丝。”
这每个字都犹如针扎,针针扎在了辛宪英的心里。银花冰丝?!竟然是银花冰丝?!辛宪英有些怒气,但是为了弄清晰些,语气也不免重了几分“你可见过?”
贾褒恭敬的说道“自然是见过的。”
贾褒心中却是得意的笑起来,杨艳、郭槐,你们二人算计我母亲,想害死我母亲,被司马攸所救!既然你们这般耐不住性子,对着我母亲下黑手,就休怪我对你下死手了。这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的!
只怕你们想破脑袋都不会知道,我贾褒是重活一世的!上一世,在齐王府内,我贾褒什么没见过?!上一世,在贾家即便我见得少,又怎么会忘记辛宪英来到贾家千叮咛万嘱咐的银花冰丝徽砚?!既然你们想让我遗臭万年,那我定然让你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找死路!
贾褒依旧玄泪欲滴的脸上,带着一丝认真,仿佛小小年纪的她,为了自证清白,绞尽了脑汁的去想想这徽砚的模样,又仿佛怕自己说错了哪里,被人以为自己说的不真,更有了蓄意放慢语速,为求准确的可怜模样。
这模样更是让世家女郎,尤其是遭受妾室欺辱,自己的嫡母遭受妾室坑害的女郎所同情,甚至有了些许的声音,鼓励贾褒不要害怕,努力说出来的话语。
贾褒感激的看向四周,带着慎重的模样说道“这砚长19.8寸、宽12.2寸、厚4寸。砚体深池浅堂,边刻螭纹,全砚端正厚重,气派恢弘。砚面纹色,在黑地之上满布银白色冰霰之纹,视之或如山峦起伏、冰雪翻滚;或如银丝萦绕,霞光万缕,灿然耀目。每移动砚稍许,纹色辄起变化。砚之奇妙,叹为观止。砚背镌歙石绝品隶书四字,确为实誉。”
辛宪英握紧了手,一脸怒气,仿佛一股怒气自丹田而发出,带着恨“贾家大姑娘,即便你见过这银花冰丝,你又怎么能确定是这郭槐偷了去呢?!”
郭槐笨就笨在,以为辛宪英为她站台撑腰,脑子憨傻的站了出来“就是啊,就算你这般记得又如何?你凭什么认为是我偷了?!你可有理由?!”
贾褒笑起来“自然是有理由的。”
辛宪英眼睛带上了诧异,这个贾家大姑娘这般的模样,莫非已然知道这砚台去了哪里?
贾褒知道辛宪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笑了笑,看向郭槐“当真没有?我前些日子在羊家别院的时候,听说最近郭家老爷郭配得了不少你孝敬的好东西。但这郭家老爷虽然是一个举孝廉出身,却是个读书不佳的。对于你孝敬的东西,哪些是好的哪些是歹的,分不太明确,故而请了这琅琊王家的戎公子和司马家的四少一起给帮衬着看看。素来就有人知道我跟司马四少是走的颇为近的,自然就听到了司马四少和戎公子的一些戏言。我隐约记得这里面是有一个徽砚的,至于长什么样,这司马四少倒是没细说。”
贾褒顿了顿,看着郭槐越来越黑的脸,慢慢说道“我想着咱们这次来是因着羊家的老爷羊耽的寿辰,怕是这郭家老爷附庸了风雅,送了这台徽砚。但是我又素来知道这郭家老爷不是个风雅之人,也不是个玩扇弄璋的士人,故而猜想这砚台应该是我贾家的那台徽砚,毕竟也只有那台徽砚能入了羊家老爷的眼了。”
这话才说完,前边乱糟糟的传来了一阵吆喝声,叫骂声,喊痛声以及一声声的求饶声,这求饶之中夹杂了一些难忍的疼痛咋呼声。
话已至此,辛宪英已然知道了这其中的故事,想来贾褒是说的没错了。即便是贾褒蓄意设计坑害郭槐,也是郭槐确确实实拿了贾充的砚台在先,此时抵赖不了。
王元姬皱起眉,看着贾家大姑娘说的煞有其事,又看着辛宪英这般模样,看来说的有几分真切了。王元姬看向杨艳,这一眼倒是让杨艳心惊了几分。
这一路上杨艳很是照顾郭槐,照顾的都让王元姬起了反感,本来王元姬的反感只是微小。毕竟这闺中手帕交,还是要有些情谊的。
可没曾想,这郭槐竟然是这般的下三滥,着实让王元姬厌恶了起来。
杨艳咬着嘴唇垂下头去,看来百密一疏,竟然没有查一查郭槐带来的礼物中,究竟哪些动不得。本想着那郭配是个城阳太守,多少知道一些分寸,懂一些好歹,如今看来,就是个绣花枕头,满肚子草包,中看不中用,十足的废物。
郭槐脸突然红了起来,那是……是父亲郭配?!
郭槐当下抱起贾南风就往出事地点奔去,辛宪英看着这般的郭槐,皱了皱眉,这女子好歹也是有些孝顺的。
“咱们也去瞧一瞧这热闹吧。”辛宪英有些不开心的说到。
这前院里面,羊耽正大声训斥着郭配,而身边站满了饱学名士,此时已然行刑完毕,郭配半趴在地上,低声呻吟着。周围窃窃私语,每个人的表情都有嫌弃的模样。而这羊耽的手里,正是那唤作银花冰丝的徽砚。
“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羊耽带着怒气“这是我师父辛毗赠送给我师弟贾充的砚台,名唤银花冰丝!你竟然敢这般羞辱我师父和我师弟?!即便我这师弟是个混不吝的,也不会将我师父的好意送与他人!再言,你不过是一个妾室的父亲,我那师弟又如何会对你用翁婿之礼来回敬?!你莫要欺我!”
郭槐放下贾南风,连忙跑到前边,扶着郭配,带着哭音问询道“父亲,你的身子可还好?”
郭配此刻是颜面尽损,羞都要羞死了,哪里还顾得上疼痛,一把推开郭槐,带着怒气“我平日里只知道你得了我那女婿贾充的青眼,本想着自己也能受一受这翁婿之礼,却没想到竟被你这个猪油蒙了心的女儿给坑进了颜面!你这不开眼的蠢货,怎么能拿着我那女婿的心爱之物赠与我?!”
这一声辱骂倒是聪明,尽数洗脱了郭配偷女婿之物的嫌疑,也自证了自己被蒙在鼓里的事实。只是苦了郭槐,这样便会背负了更深更狠的骂名。
郭配擦着眼睛,泪水啪啦啪啦直掉“父亲,夫君只是知道我要在泰山南郡与父亲会面,让我从库房拿些物什赠与父亲,可我哪知道这文房四宝的妙处?只看着是一个落尽了灰尘的物件儿罢了。”
这话郭配以为自己说的甚是巧妙,却无疑踩中了羊耽的痛点和辛宪英的恨点。
辛宪英攥起拳头,眼光烁烁如刀,仿佛要活活的剐了郭槐一般!
羊耽和辛宪英是一对伉俪,如今看见老妻这般愤怒,想来也是知道她的愤怒何来!
“落尽灰尘?”贾褒站了出来,厉声责备道“我贾家无男嗣,自然由我这嫡长女为我那没在场的父亲说个是非曲直了。”
贾褒看得郭槐有些发毛,莫非自己又说错了什么?
贾褒言辞激烈的说道“我父亲,虽说是个区区护军,但也是个尊师重道的人!他师从名门,他的师父是儒家大师辛毗,也是今天寿星爷羊家二爷的师父,更是女主人羊家婶婶的爹爹!如此名师,他赠与的礼物,如何能让其淹在尘土之中?!你这是再说我父亲是个欺师灭祖之辈吗?!”
这话一说出来,倒是郭槐心惊胆战了起来,这个锅太重了,背不动也不能背。可是不背又如何?一时没有急智的郭槐,开始哭泣起来。
郭越为了自己嫁给王衍的姻缘不断,愣是站了出来,看向贾褒带着一丝和事佬的模样“唉,你也知道我这堂姐,虽然是个姨娘,终究是年岁大不了多少。我们郭家素来不是名门望族,也不是什么书香门第,更没有这名师指导,少不得吃了这没文化只知道铜臭味的亏。”
“我这伯父其实是想尊敬羊家老爷的,却没曾想,竟然自己给落了空隙里去了。本是不想送个阿堵物,讨了人家的嫌,没曾想竟然如此这般的弄了个大乌龙。倒是我说,贾家的大姑娘啊,这左右都是咱们贾家和郭家的家事,对人家就是闲事一桩,不如就此作罢了可好?”郭越笑起来“羊家老爷和夫人,我们郭家的确有错,我们敢作敢当,但我这堂姐好歹是席上人来送寿礼的,您这寿宴莫要背着小插曲打了兴趣,不是?”
贾褒看向郭越,这个女人倒是有几分厉害,淡淡几句话,就把自己苦心经营起来的效果打了下去。如此自己也不能追着不放,反正让人知道了郭槐粗枝大叶和学识浅陋,甚至是个只知阿堵物的,倒也是全了自己的心意。
贾褒躬身厚礼的说道“这般阿荃做不了主,毕竟真实算起来,这可是羊家老爷和夫人的物件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