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槐握着手中的丝绢,紧张的听着来自杨艳的话语,眼睛里放出精光。贾褒和贾裕那两个一直跟自己斗得小丫头片子,竟然就这般烧死在庙观里了?!太好了,太好了!李婉那个贱人的孩子都死了!现在就是自己的女儿贾南风成为贾府的嫡长女了,是吗?太好了!李婉这个贱人终究是断子绝孙了!她还怎么跟自己比?!她李婉不一直自认为是贾充的嫡妻吗?这下她还如何赢过自己?哈哈哈哈……
郭槐的欣喜浮现在脸上,杨艳太熟悉郭槐了,这个郭槐看似温润,实则是个霸道刁钻的。只是一直没有给她机会,若是给了她机会,她一定独霸贾府,让贾充成为实实在在的耙耳朵。
杨艳带着揶揄“怎么?阿南成为这贾府的嫡小姐,你高兴坏了?”
郭槐脸羞红了一下,当着自己闺中好友的面儿,也不多加隐瞒,笑的是芙蓉如面柳如眉“阿南若是真成为了这贾府的嫡小姐,那我该如何谢谢你呢?”
杨艳扑哧一笑,指了指郭槐“那咱们做亲家如何?”
“让阿南嫁给衷儿?”郭槐带着诧异,看向一旁眨着眼睛活灵活现的司马衷。
此时的司马衷正值咿呀学语的年纪,慢吞吞的再小榻上爬着,身后是同龄的贾南风。只见贾南风手里拿着个拨浪鼓玩的很是开心。司马衷看见贾南风手里的小玩意儿,留下了口水,歪着胖胖的小脑袋,一副艳羡的小模样。
贾南风也感觉到了司马衷的眼神,不足周岁的她,翻了翻白眼,将拨浪鼓藏在怀里,躲避着司马衷的眼神。司马衷见拨浪鼓不见了,加紧了爬着的速度,一屁股坐到贾南风的对面,伸出胖胖的小手要去抢夺拨浪鼓,却被贾南风一掌推翻在小榻上。
贾南风见司马衷跟个小乌龟一样四仰八叉的,由于司马衷比较胖,他翻起身来比较费劲儿。故而一直四爪朝天的来回动着,这让贾南风产生了稀奇感,瞪着大大的眼珠子,仔细看着,间或发出咯咯的婴儿特有的笑声。
郭槐抿了抿嘴巴,这阿南和阿衷年岁相当,倒是可为亲家。可是阿南毕竟是自己第一个闺女,有些舍不得。再说万一阿南长大了长得很漂亮,能嫁入皇家呢?这不是自毁女儿的前途吗?
杨艳看着郭槐抿着嘴巴,知道她在掂量自己儿子的价值,掩下自己的厌恶,带上了调笑“你看你,儿女自有儿女福,我们这做人父母的,岂能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呀,就是这般老实,我说什么,便当真了不是?不过一句玩笑罢了。”
郭槐看着杨艳这般嬉笑,虽然心安定了下来,但是仍旧感觉到了不安。杨艳很少笑得这般随意,像是掩饰什么,莫不是方才她真的不高兴了?万一她真的不高兴了,自己该怎么办?这司马家可是魏朝的大户人家,夫君曾经说过,将来司马家将会如曹操一般,问鼎中原的,可轻易得罪不得。
郭槐脸红了一下,带着忐忑说道“我这不是怕阿衷到时候看不上咱们家的阿南嘛。若是你真的喜欢,这做亲家,我可求之不得。”
“既然这般,那咱们就等儿女大了再说吧。”杨艳还算满意,至少郭槐还是给自己留些脸面。
贾南风此刻像是验证自己不喜欢司马衷一般,小胖手一个用力推,将司马衷险些推下小榻。多亏杨艳手快,接住了司马衷,司马衷受了一惊,号啕大哭起来,而贾南风却拍着小手哈哈大笑起来。
杨艳看向贾南风,带着一些责备,可毕竟是不满周岁的孩子,又不能斥责,只能忍下心气儿,笑了起来“阿南力气倒是大得很,知不知道这将来会是你的夫婿?”
贾南风有些委屈的的瘪着小嘴,看向郭槐求抱抱。
郭槐抱起贾南风,带着歉意“不满周岁的小孩就是个屎娃娃,什么也不知道,琼芝你莫要生气。”
杨艳嘴碎的说道“媛韶啊,这阿南要真是我家阿衷的儿媳妇,你得多劝说一些才是。这火爆脾气会害了自己的夫婿的,万一在惹出一些不好的传闻是非,只怕你我是手帕交,我这做人婆婆的都难以护着阿南的周全。”
杨艳不知道,长大后的贾南风当真是有着坑害亲夫甚至坑害王朝的人物,如同今天推倒司马衷,让司马衷跌下床榻一般,夺取了司马衷的皇权,让司马衷成为无权之君,她贾南风成了一介呼风唤雨的实权皇后和乱权恶女。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如今的杨艳还是看重贾充的权势的,毕竟她杨艳仍旧是一个孤女,非常需要一些世族的鼎力相助,而贾充就是最好的人选。
“小孩子嘛,长大些就好了。”郭槐笑起来。
“好了好了,话说这么多,咱们也该吃些茶水了,走吧。”杨艳如同在自己家里一般,抱起司马衷就往小亭走去。
郭槐抱着贾南风,看着杨艳这般高傲的模样,有些不能适应,杨艳做了这司马炎的妻子之后,当真是变了好多。
贾褒看着一旁的王衍,使了个眼色,见司马炎和羊祜远去,便走了出来。
贾褒看向王衍,思量一番,带着疑问“你觉得这个司马炎有没发现我们俩躲在草丛里?”
“我想应该没有。因为羊祜提及你烧死在庙观的时候,司马炎是真的生气。”王衍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事实就是事实。
“那他们为什么没有带侍卫,偏生在这片树林里这般口无遮拦的说这些话?不怕被人家听了去?”贾褒还是不相信,上一辈子这个司马炎就是个疑心很重的家伙,他的疑心病不下于当年的曹操,也是一个有偏头痛的主儿。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可是这里地处偏僻,甚少有人来。你我走了这般久,不也是发现杳无人烟?”王衍说着,但是心里也觉得蹊跷。
“这里的确杳无人烟,也的确是两人说话的好地方。但凡是总有万一,他们一个是司马攸的亲哥哥,一个是司马攸名义上的舅舅,他们出现在一起,难道不惹人非议?再说这里离庙观如此之远,跑来这里谈论这些事情,一点也不安全。你想,要是司马昭知道司马炎的行为,会如何?司马炎会傻到暴露自己?”贾褒摇头说道。
“你的意思是司马炎知道我们藏在草丛里,蓄意说给我们俩听,让我们俩来做这个尖锐的刀子,去捅了舞阳侯府这个马蜂窝,然后再报复他自己的妻子杨艳和你的姨娘郭槐?”王衍带着诧异“你不觉得这么做,有些幼稚,甚至手段很是低劣?”
“我只知道两个地方是真实的,还有两个地方是可疑的。”贾褒凝神屏气的说道。
“哦?”王衍带着疑问。
“真实的地方是李环儿要监听司马攸以及杨艳设计让我死在庙观里。”贾褒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灰尘,带着冷笑,仿佛在嘲笑杨艳的愚蠢“李环儿监听司马攸,这本就符合司马炎的性格,可惜选的人却不是多么高明。杨艳设计我死在庙观里,也符合杨艳的本意和初衷。”
“因为杨艳是一个孤女,她需要有人成为她坚强有力的靠山。而我的父亲贾充是司马昭最信任的心腹,这司马昭的儿媳自然希望得到司马昭最得力助手的支持,此其一。”贾褒笑了笑“若是我和妹妹贾裕葬身火海,这郭槐的第一个女儿贾南风必然会成为我父亲贾充的掌上明珠。贾南风和司马衷同岁,若是杨艳提议司马衷迎娶贾南风,那势必会得到郭槐的全部支持和帮助。而我父亲如今对着小他二十岁的姨娘言听计从,只怕用不了多久,郭槐说一我父亲不敢说二,此其二。”
贾褒心高气傲的模样让王衍觉得如同璀璨的夜明珠,照亮了夜空;她言语清晰,逻辑缜密,心细如尘的韬略让王衍觉得女中诸葛的称赞,果然不负盛名。
王衍笑了笑,走进贾褒,帮着她顺了顺头发,带着赞同“你这么一说,似乎也有些道理。通过下手枕边人,来让贾充对她杨艳唯命是从,的确是个好办法,所以杨艳一定会对你下手。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羊祜一定会帮着杨艳对你下手?羊祜毕竟是泰安南郡的大世族,何必趟这个浑水。”
“羊祜吗?这是我的两个疑问点之一。”贾褒也带着纳闷。
“的确,羊祜是大世族,没道理对你一个女子下手,就算是想活捉东吴君主孙皓,也不该对你有威胁。再说羊祜跟司马攸关系并非很好,羊祜一直看不起司马攸,更不可能因为司马攸喜欢你而对你一个小女子有什么过不去。”王衍笑了起来“难道是羊祜向挤掉你父亲贾充?嫉妒你父亲被司马家所倚重?”
“这只怕更是无稽之谈了,毕竟羊家的女儿羊徽瑜是司马师的妻子,司马昭如此的疼爱自己的嫡长子司马师,怎么会不重视羊家?”贾褒摇着头否认。
“话虽如此,但是羊徽瑜可是没有一儿半女啊。这羊家有没有其他的女儿嫁给司马家,这姻亲关系,自司马师死了之后便形同虚设,有还似无了。”王衍分析道“故而我觉得应该是羊祜嫉妒贾充得宠,想要搓一搓你父亲贾充的锐气,顺便卖个好给杨艳,让杨艳也倚重羊家。”
“这倒有些道理。那么第二个一点,为什么司马炎和羊祜奔袭这么远,来这里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说一些杀人放火的细节?这不该是在某个地窖里或者是某个暗室里吗?这不符合谋士的规矩,也不符合成大事的法则。而且我贾褒也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巧合。所有的巧合不是蓄意为之就是故作姿态,而这看似恰到好处,往往是别人处心积虑,不是心思缜密就是步步紧逼,不是环环相扣就是招招见血,故而我最怕的就是这个恰好二字。”贾褒皱起眉头。
“那依你看,这是司马炎找到了你我,想让你我确实做这个锐利的刀子,行驶借刀杀人的勾当?”王衍点点头,皱眉认真思考了起来。
“只怕差也差不多。但不管如何,你我要小心为之就好。”贾褒点点头说道。
“他们想要我们如何,并非一定会如何。我们只要按照我们的心意为之,便是最好。毕竟不按照他们的想法来,便是棋胜一招,不是?”王衍开朗的笑道,即便此时如此落魄,依旧不改他的潇洒与自得。
贾褒看着王衍这般宽慰自己,也舒心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