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裕跟着数落道“就是就是,我和姐姐出门之前父亲就说过,此次只要我和姐姐来就是了,你为何夹带着我家的细软跟着与你非亲非故的杨艳来着泰山羊家?分明是卷了我家的家财,有不轨之心。”
郭槐看着周围越发多的指指点点,心中的抑郁越发的重了,本想就地匆匆离去,可一想到这般离去等于落荒而逃,正是中了这个贾褒的计谋,故而挺直了身子大声斥责“你们口口声声一句一个姨娘,我郭槐好歹是广城君。如今羊家老爷大寿,我父亲和我堂妹亲自前来贺寿,我念着自己的父亲正在此处。如今兵荒马乱,去别地也委实不太好,不如来泰山羊家跟父亲重逢得好。不成想被你们诬陷成夹带私财。我们贾家的家底就这般薄弱不成?这区区一车的财物不过是我作为女儿给父亲的供养罢了,又有何错?”
贾褒此刻高看了郭槐一眼,这个郭槐很会说话,左一句孝顺右一句重逢的,句句都是道理,字字都是真心,只可惜她的对手是重生的自己。上一世或许自己可以放过郭槐,可这一世,恨都聚集在一处,肯定会心狠手辣决不放过她。上一世郭槐不许母亲进入正院,上一世郭槐排斥母亲让本为嫡妻的母亲宛如外室,这一世岂能饶她?!
贾褒笑了一下,淡淡说道“若是有些来自洛阳的,必然知道前不久我父亲拘束了姨娘你。想必大家都想知道为什么我父亲拘束你吧?”
贾褒有模有样的叹息道“只因为父亲有些事情要在洛阳宴请宾客,难免要花费多一点的钱财,可姨娘你不念着父亲的仕途,只想着在这最需要用钱的时日来给你父亲城阳太守多些供给。本来孝道是没有错,但是这出嫁从夫。出嫁的女子,哪怕是一个妾室也该为夫家谋算才是。你这般巧取名目的移走家财,如今又违背了父亲的禁足令出现在这里,我和阿浚质疑你,也实属正常吧?”
贾褒走到马车旁,眼睛瞧了一眼第二辆马车的箱子,心知上一世郭槐将战国时期晋文公重耳最喜爱青玉高足灯送给了城阳太守郭配,这可是一个好物件儿。往日没有什么,可今日若是自己淡淡说了这一个物件儿,怕是这郭槐有理也说不清,只会让人认为她的确卷款私逃。
贾褒看着郭槐战战兢兢的模样,手搭在第二辆马车上的箱子“若你不是夹带私财,真的为了跟你父亲郭配相聚,想必你不会带着青玉高足灯而来吧?毕竟那个物件儿是舞阳侯司马攸的心爱之物,父亲答应过要送给他做十八岁的贺礼的。唉……想必你不会这般愚钝吧?”
郭槐看着贾褒,仿佛再看妖孽。这个贾褒怎么知道自己偏偏带来了这个东西?!
这话音刚落,只听身后传来清脆可人的声响“青玉高足灯?那不是公子重耳最喜爱的物件儿?看来贾充当真是把这物件儿寻来了,真是对我极好的。话说那物件儿在哪呢?”
司马攸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向贾褒一脸欣喜“阿荃,数日不见,你倒是清瘦了,莫非是吃的不好,还是这一路上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吃的倒是挺好,就是一路颠簸了些。这颠簸的未免让人揪心,不自觉的产生了些许的愤恨之气。想必郭姨娘也知道为什么阿荃我如此怨念吧?”贾褒靠近郭槐,说实在的,这个郭槐当真是个心大的。
按道理郭槐应该觉得自己是鬼非人才是,可看着郭槐这般竟无一点的恐惧之情,倒是个人物,也难怪教的出贾南风这样的恶后。至于杨艳倒是胆子小了点,看着自己的出现已然后退数步,若不是在人前只怕会尖叫着逃离了。
郭槐看着贾褒,这个丫头跟王衍在一起,只怕是活人。如今这般口舌凌厉,怕是知道自己和杨艳追杀她的生气了,但毕竟是口说无凭,她贾褒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即便如此,郭槐还是有些不放心,方才贾褒说自己的箱子里有青玉高足灯,这话说对了。眼下贾褒给自己下了一个陷阱,若是不能好好的处理,只怕日后自己这名声就臭了。还会牵连到贾南风,以后怕是贾南风就没有地位了。不行,作为贾南风的亲娘,决不允许此事出现。
郭槐思绪稳了稳说道“是有青玉高足灯的,正因为知道舞阳侯会亲自来泰山羊家,故而老爷嘱咐我一定要带来给舞阳侯。你瞧瞧,才一见面就说这礼物,当真是少了一份惊喜,也不知道舞阳侯你会不会介意。”
司马攸打量着郭槐,带着小孩子一般的怒气“这青玉高足灯是贾充答应送给我和阿荃的新婚贺礼,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姨娘来作妖?倒是你,方才阿荃说路上颠簸的很,这话里话外都在看着你,莫非是你使坏?”
司马攸快走几步抓起贾褒的手,也不顾他人的表情,硬是自己查看起来,一边看一边皱眉“瞧瞧,你这手上的淤青,当真是难看!郭姨娘,你这是通天了本事不成?”
郭槐眼睛都瞪大了,看着司马攸咽着口水,这个舞阳侯竟然这般落自己的面子,这般说岂不是说自己谋财害命,卷走家财不算还要谋害夫家的女儿?
“桃符,郭姨娘好歹是我夫人的闺中好友,你这般说她,这近墨者黑近朱者赤,莫非也在映射你自己的大嫂?”司马炎走了出来,带着些许的怒气。
前几天司马攸便说杨艳若不是自己的大嫂,必然为贾褒报仇。看来司马攸已然知道了些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方才在门里看的清清楚楚,这杨艳分明是一副见鬼的表情。若不是众人在跟前压着,只怕杨艳就会转身逃跑了吧。而且郭槐虽然强作镇定,但是看得出她也参与了此次事件。若是这件事被桃符就在这里挑明了,只怕父亲司马昭会对自己大加斥责。
这几日若是擒拿刺杀曹髦得力,只怕司马家将成为未来的皇族。自己岂能丢掉这未来的大位?此刻就算不袒护杨艳也要袒护了。
“大哥……”司马攸抿了抿嘴巴,小脸一副很不开心的模样,仿佛被大哥这般压着很是不悦。
李环儿拿着手绢在远处观看,好看的眉眼皆是心思。
“琼芝,我看你晕车便好心让你和媛韶走的慢些,怎么走了这么久才走来?若是你强撑着跟我一起走,也不会遇到这一出,何来这一场误会?”司马炎盖棺定论,将这场闹剧硬是压下。
贾褒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多说辩解的话,如此得罪了未来晋朝的开国之君,只怕会对母亲不利。可是也不能就此轻易饶了郭槐,否则何来报仇一说?
贾褒女子万福,笑了起来“既然是司马家大公子发了话,自然是听了便是。可这青玉高足灯毕竟是舞阳侯的礼物,还在箱子里始终是不好。”
司马炎觉得有些道理,便笑了起来“来人开箱取物。”
郭槐虽然不愿,可毕竟是司马炎一力承担下来所有的事情,只能听之任之。
贾褒拿过青玉高足灯,叹了一口气,看向郭槐颇为幽怨“姨娘,即便你很喜爱一见物什儿,也不能这般白白糟蹋。瞧瞧这青玉高足灯,都落了些灰尘,连个红绸布子包裹都没有。真是可惜了这名贵的物件儿。”
这一句不轻不重,却足足的说明了郭槐并非如她所言是来送这青玉高足灯的,只怕是不识货的偷了来。毕竟这公子重耳的珍爱玩物,那可是几个城池的贵重,若真是贾充送给司马攸的,岂能不是木椟装着红绸盖着?
郭槐明显感受到了四处的眼光,那是一种责备和讥讽。恨只恨自己平日里对这些小玩物不甚关心,随便装了车,竟然让这个小丫头拿到了错处,当真是厉害的很。
郭槐也不敢多说,此时说什么都是错的。
贾褒转身状若无意的看向杨艳,杨艳啊杨艳,你以为你不说话我便揪不住你的错处?若真是如此,我上一世的齐王妃就白当了。你这儿子让你摔成了傻子,当真是有趣。
贾褒对着司马炎微微一拜“多谢司马家大公子对我贾家恩德,既然如此,阿荃我为你卜算一卦可好?”
“好,那就卜算吧。”司马炎点点头,心里却是一阵纳闷,这个小丫头想在人前说什么?
贾褒假惺惺的掐指算道,对着司马炎笑了笑又看向司马衷笑了笑,带着高深莫测的笑意“司马家大公子,你这杨艳夫人生的孩子是真的极好,这紫薇星辰照着他,便是要继承你的衣钵了。”
贾褒眼角扫了一眼杨艳,她可知司马炎希望越大,司马衷暴露出痴呆思维之后失宠的后果越大吗?这捧杀可以灭绝人的一生而棒杀不过是一时罢了。
“借你吉言。”司马炎素来知道贾褒通灵。这个丫头如此这般说必然有她的道理,想来定然是自己一定会位居九五之尊,而阿衷必然会承接自己的衣钵了?
“只是,有句话我不得不要跟大公子明说。”贾褒看了一眼杨艳,看她欣喜若狂的模样,蓄意说出让她杨艳险些失控的话语。
“哦?是什么?”司马炎很是感兴趣。
“这紫薇星照的不只是一个,大公子可以多开枝叶多娶妾室,才能枝叶繁茂,才能根深叶茂,才能树大根深,才能福荫子孙,才能留的昭昭日月朗朗乾坤呢。”贾褒微笑道。
“开枝散叶?”司马炎看向贾褒,以为是她想开了,带着欣喜的笑容“倒是极好,定能如你所愿。”
杨艳这一刻气的是火冒三丈,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实在难以发作,只能深呼吸再深呼吸。这个该死的小丫头竟然鼓动撺掇自己的夫君娶妾室跟自己争宠!当真是为了报复自己不遗余力,当真是个祸头子,此人不除,只怕自己永无宁日。
王衍看了一眼司马炎的兴致勃勃,突然来了情绪,站在司马炎和贾褒之间,不动声色的遮住贾褒的身影,摇着扇子笑道“在这门前说话,多是挡了宾客的来路,不如里屋说话?”
“也好。”司马炎看着王衍,带着笑意。
司马攸本想跟着离开,但看了一眼李环儿,计上心头,立刻拉着贾褒笑道“数日不见,我倒是嫉妒想念你的,你可曾想我?我跟王衍吵了一架之后,便与你疏远些,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我是真的想与你做朋友的。”
“我没有放在心上。”贾褒想要就此离去,却被司马攸任性的抓住。
贾褒打量着司马攸“放手。”
司马攸摇着脑袋,将贾褒硬生生的拉入旁边暗阁小屋“我不放,我若是放了,你定然是随着那王衍而去。阿荃,你我才是有婚约的人,为什么你偏生要跟王衍一处?当真是忘记了你我的情事了吗?”
司马攸这话说的真真假假,虽然让贾褒脸红了,但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是真的在意贾褒还是在贾褒帮他成为校尉之后,只是想利用她登上更高的位置。
“你这小人,不过十三岁,何苦在我这及笄之人身上墨迹?再说我大你三岁,你本该唤我姐姐。女子都希望嫁一个安全感的男子,我贾褒不才,喜欢一个可以依靠的男子。而王衍给了我这个感觉,故而我喜欢他。”贾褒皱眉看向司马攸。
王衍本想推门而入,却听见贾褒这般说辞,当下站在门口静静听着。
“在你心里,那个王衍便是有千般好吗?”司马攸气呼呼的说道。
“在我心里,至少比你这个只知道生闷气和发火泄愤的少年好些。”贾褒其实有私心的,若是不嫁给司马攸或许不需要中年守寡,也不必一辈子体会你到夫君的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