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荃，难道你重生一次，就是为了重蹈覆辙的吗？难道你我的麟儿还未出生，就要被扼杀在血泊之中吗？你忘了你失去稚儿时的痛了吗？你忘了你上辈子被贾南风亲手逼死的痛了吗？你又忘记我病死的仇了吗？你不恨吗？你不想复仇吗？难道你重生一次，就是看一场热闹的吗？是吗？你甘心吗？啊？阿荃？”
司马攸似是呼唤着贾褒，又似是激励着贾褒，这话很有感染力，让贾褒停止了身子，也让她眼睛眯了起来。
是啊，难道自己重生一次，就是为了白来一遭，看场热闹，来句果然如此的吗？不，她重来一次必然是为了报仇而来。最开始是为母报仇，如今得知母亲跟贾南风竟然化干戈为玉帛，本来她放下了仇怨，可如今自己的稚儿胎死腹中，这种仇恨又再次结下，难道要凭靠自己再次的重生去复仇？不，当世仇，但世报！
贾褒眼睛眯了起来，她必然要让司马炎付出血的代价，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不可！
贾褒看向司马攸，眼睛里的戾气炙热，“不，我要让司马炎血债血偿！”
“好！那你还顾及司马炎的江山做什么？他害死你我孩子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个后果！”
“嗯，你所言不错，我们该让司马炎付出一些代价。”
“哈哈，好一个代价，只是什么样子的代价，空口无凭可不行。”
“什么代价？自然是毁他万里山河的代价！”贾褒攥起手来。
她看向房外，心里对着万里河山，这山河该是要为她贾褒动一动了。
……
这一天是贾裕出嫁之时，这一天琅琊王家迎来了当朝宰相的嫡次女，锣鼓声天，处处荡漾着喜色，只是这些喜色却没有进入贾裕的眼里。
她坐在喜床上，早就将喜服和发饰扔在一旁，托着腮，披着发，光着小脚丫，想事情。喝得昏昏的王戎才一进门，就被贾裕丢过去了鞋子。
王戎抓住绣花鞋，醉眼朦胧的看向贾裕，“嗯？娘子，你想谋杀亲夫？”
“你喝了这么多酒，这个时候才回来，还敢跟我说些其他的？！你且给我站起来，我要给你好看！”
王戎揉着脑袋，他的这个小娘子又怎么了？新婚之夜还要对自己暴力不成？
他打了个酒嗝，一个转身躲开贾裕的另外一只绣花鞋，伸出长手抱着贾裕，凑在她而便笑起来，“娘子，如今为夫我已经是客卿之位，更是士大夫之官，你这般对待我这士卿大夫，可是不行的。”
“什么士卿大夫？你在我眼里，就是个男人而已，不过嘛，我可以不喊你士卿大夫，这个名字也不好听，我喊你爱卿吧？”
“胡说，这爱卿是皇帝陛下喊的，你怎么能喊呢？”
“我若不喊你士卿大夫，又不能喊你爱卿，喊你什么？卿卿？然后你喊我什么？我我吗？”贾裕愣了一下，仿佛发现什么新大陆一般，拍着大腿笑道，“卿卿我我，倒是极好。这卿卿是你这士卿大夫，这我我就是我这小女子了，倒也是合了这亲亲蜜蜜之意，不错不错。再说，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你说是吧？”
“真是胡说，这世上拿来的卿卿我我之意？你真是会造词。再说你身为人家的娘子，叫自己夫婿为卿，於礼为不敬，这传出去会让人笑话的，以后不要这样了。”
王戎摇着脑袋打着酒嗝，揽着她的腰，温柔笑起，“就算你喜欢造词，若是单独说给我听，这也算是你我夫妻的小意温存，我听着也是开心。娘子，这天色晚了，不如早些行周公之礼吧？”
“不行，我还不困，你晾着我在洞房这般久，又让我无聊了这般久，你得陪我玩才是。”
王戎扶着额头，陪玩？他现在只想一亲芳泽，这个不识时务的笨丫头，怎么就知道玩？
“你小时候真的评说过李树吗？”
王戎点头，“是啊，大概五六岁的时候吧。我和几个小伙伴走过李树旁边，小伙伴们兴高采烈的去采摘李子，但是我觉得事有蹊跷，就没去采摘。后来有人问我为什么，我就说这李子这么多，就说明李子是苦涩的，所以别人才不采摘。”
“那李子到底苦不苦？”贾裕好奇的说道。
“嗯，还行吧，大人们说是苦的。”
王戎揽着她，看着这个精神百倍的贾裕，无奈的与她说着。
“我还听说你小时候，在宣武场上傻呆呆的看着老虎一点也不害怕。话说你为什么不害怕啊？”
“我没什么好害怕的啊。这个老虎的牙齿和爪子都被砍下来，就算老虎与人搏斗，失去了虎牙和虎爪的老虎又怎么可能伤人？更何况还有栏杆锁着它。它仰天长啸也好，它凶恶怒吼也罢，不过失去了利爪，失去了虎牙，便是个一无是处的观赏物罢了，没什么好威胁的。既然是没有什么会威胁我的，我又为什么要害怕？”
“你可知道，人们都说你王戎小小年纪便思路清晰，才智过人？”贾裕神秘的笑道：“还说你是个神童呢，你知道不？”
“人家说的神童，我王戎，现在只想着与自己的美娇娘行周公之礼。”王戎双目如炬的盯着贾裕，可是贾裕却依旧兴致勃勃的问着他一些无聊的往事，让他想怒又怒不起来，谁让他是个妻奴呢？
“等等，我听说你为了娶我，吝啬的都扬名海外了，可是真的？”贾裕嘟起嘴巴，“你世家之人，如此达官显贵，怎么能这般吝啬呢？”
“我怎么吝啬了啊？”王戎挠了挠头。
“还怎么吝啬了？你家里种了许多优良的李子树，李子又大又甜，怕别人得到你家这样好的种子，所以在卖李子前，把所有李子的核都挖出来。你这爱好卖李子的家伙，竟然这般吝啬，我贾裕早了什么孽，竟然嫁给你这个吝啬鬼？”
王戎撇了撇嘴“我这叫君子爱财取之以道，好吗？我又没偷没抢，不给人家好种子也不行啊？”
他勾了勾手，神秘兮兮的说道：“既然你说我是吝啬鬼，我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
“什么好玩的东西？”本就贪玩的贾裕一时被王戎勾走了心神。
“瞧瞧，这是什么？”
王戎从床底下拉出大箱子的铜钱，每个铜钱整整齐齐的串联在一起，他拨动了一下铜钱，铜钱叮啷作响。他兴高采烈的拿出两串铜钱，这是用铜钱做成的风铃，挂在窗前，随着夜风吹来，叮当作响，煞是好听。
“听听，这声音，是不是很悦耳？虽然我琅琊王家有的是钱，但是我这人天生就是个商人，我喜爱钱财，更喜欢赚钱的乐趣。难道娘子不知道，这富不过三代，这穷不过三代。就算是万贯家财，早晚会因着败家而一败涂地，这千秋霸业，早晚也会因着胡作非为而损失殆尽的。”王戎笑了起来。
“如果从我这代开始借鉴，我琅琊王家依旧可以站在大世族的前端，还是富甲一方的大世族，为什么不节俭生财呢？再说我虽然吝啬，却不是真正的小气，也不是斤斤计较，而是享受赚钱的乐趣。我赚到的钱有时候还会补贴给我的佃农，让他们丰收之年得以富裕，灾荒之年得以小康，我这样的主人，对于他们当真是吝啬吗？”
“吝不吝啬，说实话，不是只看我如何卖钱，更该看我如何花钱的不是？”王戎笑眯了眼睛。
“如果我每天赚了一点钱，积少成多，成了一堆小山丘，会有成就感。最关键的，现在你大姐和你大姐夫需要钱财来运作，难道你有足够的钱财帮助你的大姐贾褒和大姐夫司马攸吗？如果你帮不了，那么你就该跟我一样，节衣缩食，积攒巨富，押对筹码，以求子孙富贵。”王戎继续说道。
“阿浚啊，你的夫君我有个梦想，那就是带兵征战武昌，让东吴知道我晋朝并非无人！也让晋朝知道我琅琊王家的能耐。再说山涛就像未经琢磨的玉和未经冶炼的金一样。人们往往都欣赏玉和金光彩夺目的外表，而对未经琢磨的玉和未经冶炼的金，却不知道它们内在的高贵质地。而我却跟山涛一样，世人不知我琅琊王家出武将，那我这块未雕琢的玉石，就一定要给他们看看，琅琊王家是否只是文过饰非的簪缨之家！我琅琊王家在这三国末年，更是能助贤主成就一番霸业。而成就一番事业，必然要有钱，知道吗？”
王戎揉着贾裕的脑袋，笑起来，“璞玉浑金，瑶林琼树，建功立业，兵马为先。阿浚啊，你的夫君我也有志在天下的心啊，只是现在的我缺少粮草兵马，缺少为我所用的将领，也缺少听命于我的士兵。现在的我，若想建功立业，让你我的子孙成为四世三公之后，必然要积累这最原始的资金。而阿浚你本身就是孙尚香那样的将帅之才，必然能与我一起锤炼一个属于你我的兵马，以琅琊王家军的名义，踏平吴国，与你那大姐和大姐夫一起，建立不世之功业，对吗？”
贾裕点着头，这一刻她觉得这个吝啬的王戎变得好崇高，让她都感觉到了深深的震撼。
“锻炼属于你我的军队？”
“属于你我的军队。”
“嗯，我明白了，赶明儿我要与你一起吝啬卖李子。”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