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有时候是虚无的,有时候是真实的,有时候浑浑噩噩让人搞不清楚自己是在真实的环境里还是在虚拟的环境里。人们常说人生如梦,那一樽欢酌江月之时,可有梦醒时分的轻叹?其实人生往往如此,总是有很多不容易,也总是有很多让人难以捉摸的跌宕起伏,造就了今日的璀璨人生。
其实细细品味人生,还是有很多味道的,而不管是酸甜苦辣咸的哪种味道,都是此生不悔的记忆。
贾褒站在风口浪尖之上,身处吴国皇族之中,若是失败,便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若是成功,便是全身而退,功成名就。
只是人也总是矛盾的,矛盾点在于,永远不知道你所讨厌的人为什么会成为你所怜悯甚至是惺惺相惜的人。矛盾点在于,最初设想之时,竟然没有预料到,成为你所厌恶之人的左膀右臂。
这就是贾褒的困境,也是贾褒的困惑之事。
……
在一个黑不拉几的宫殿里,四处掌灯,可是灯火不慎明亮,只能让人勉强视物。这是一个酒会,酒会之上觥筹交错,人们或喜或忧,或悲或泣,互相指责,互相吹捧,高高在上的那人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仿佛看一场闹剧,仿佛看一场喜剧。
这些互相指责和攻讦的人,都是红衣高帽,看得出来是为官之人。
贾褒环顾四周之时,赫然发现她的脚下是虚空的,而她居然悬在半空,轻飘飘的看着底下的众人。她咬了咬唇,想试试自己痛不痛,结果发现一点也不痛。她木讷的伸出手来,看着自己的手掌,难道在梦中?
就在她诧异之时,底下一场笑闹,让她回过神来。
“哈哈哈……会稽郡太守果然会讲笑话,笑死朕了!哈哈哈……”
孙皓?他怎么在这里?
贾褒是差异的,她疑惑的向他飘去,伸出手挥着,发现孙皓完全看不见自己,反而透过自己看向前边的会稽郡太守车浚。
“陛下,车浚不过是讲一些会稽郡的风土人情罢了,陛下喜欢听,自然是车浚的荣幸。”
车浚?会稽郡太守车浚?这个人怎么会来建邺?这不正常啊,莫非这是个什么奇怪的梦?是预示还是仅仅是一个反梦?
“车浚啊,朕不明白,会稽郡可是有茅山在的,那里风调雨顺,自古就是我吴国的鱼米之乡,更是天下粮仓之一,怎么会旱灾了呢?这鱼米之乡还能旱灾,实在让朕不解。”
“陛下,这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而国之将兴,必有异象。臣想的是,这会稽郡怕是要出一个震慑天下的大人物,才有了这异象。”
“哦?什么大人物?”
“或许是琅琊王家的公子。”
“琅琊王家?你指的谁?你的老东家王衍?那可是晋朝的臣民,车浚啊,你该是拎得请对错是非的吧?不知道这晋朝之人身在曹营心在汉吗?晋朝之人,可以用,可以骗,但是绝对不可以信,你可知道?”
孙皓这句话不仅是让车浚一惊,更是让贾褒一惊,这是孙皓的真实心思?
“是的陛下,车浚明白。”
“既然你明白了,那么你最好跟你那个不切实际,不务实的东家王衍离得远一些。对了,车浚啊,朕还有件事,想当着大臣们的面,问问你。”
“陛下请说,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好,朕想问你,这会稽郡的赈灾银两怎么用在百姓身上十之二三呢?你这有点贪赃枉法的感觉了,而且谈的不少哇。”
孙皓手里拿着一个九曲十八弯的铁环,一边玩着一边打量着车浚。
“陛下……”
“朕这一生最恨的就是贪官污吏,小时候朕的父皇失势的时候,朕的母后经常被贪官污吏盘剥,说是需要银两打点狱中的父皇,骗的朕的母后倾尽家财,弄得朕吃糠喝稀啊。这贪官啊,一旦伸出手,就再也止不住了。”
孙皓眼睛眯了起来,看着车浚,冷笑起来,“所以啊,朕很遗憾都跟你说,你得身上印满了铜钱印子,让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你说贪了百姓的口粮而死。只是什么才能让你全身都是铜钱印子呢?”
孙皓亮了亮手里的铁环,笑起来,“朕看,这刀柄上的铁环不错,印出来的印子也像。”
“陛下……陛……陛下……饶命……”
车浚还想说什么,呼啦啦出来一千多个宦官,手拿着刀衣,甩着刀柄上的铁环重击车浚。
车浚身上的血流的到处都是,他浑身青肿,体无完肤,更有些地方依然被打成了肉泥,血忽淋拉的趴在地上,匍匐着往前进,可是他的牙被尽数打断,他的舌头也被割去,呜呜啦啦的叫喊着,形同野兽。
他的身后拉出了长长的血痕,他的眼里留着血泪,就这么在贾褒的眼前咽了气。
而让贾褒恐惧的是,就在车浚咽气的一瞬间,他似乎看见了她,狠狠的瞪着她,那是以命为诅的恨意,另她毛骨悚然。
“啊……”
她被惊了一身冷汗,突然惊醒了,才一醒来就被司马攸抱进了怀里,她嗅着司马攸身上的气味,有些颤抖的抱紧他的腰肢,将她的头埋在他的怀里,许久都不说一句话。
“阿荃,你做了什么梦?怎么发出这般恐惧的叫声?到底发生了什么?”
“桃符啊,你说这孙皓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他是人人口中的暴君,可是他很希望杀尽一切的贪官;他是士族大夫的仇家,可是他为了振兴吴国而不懈努力;他喜欢杀人,用尽各种残酷手段,可是站在他的角度,这孙皓杀的都是该杀之人,这些人都有着不臣之心。桃符啊,你说这世上的事情,为什么没有绝对呢?”
“阿荃啊,不管这世上如何改变,矛盾的还是顺遂的,我对你永远不变。”
“桃符啊,你知道吗?今天孙皓又杀了人。”
贾褒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是带着颤音的,显然她是有些胆颤的,也有些恐惧的仿佛她亲眼看见了一般。
“嗯,杀的谁?”
“会稽太守车浚。”
“早钦风采,何为龙蟠凤峙,这可是个清官呢,孙皓怎么杀他呢?”
“因为车浚跟陆抗关系非常好,而且是陆抗推举为官。最近陆抗得罪了黄岑,你我也是知道的。我听说这车浚妄图写檄文辱骂孙皓,说孙皓忘恩负义,猎杀王蕃,毁坏国家栋梁。”
“怎么杀的?”
“让数千人,拿着刀柄,利用刀柄上的铁环,生生的撞死了这个人。”
“知道因为什么吗?”
“会稽郡发生旱灾,百姓无力交纳资粮,车浚上表请求赈贷。孙皓说车浚想树私恩,派人割下了他的头。尚书熊睦见孙皓酷虐便婉转地劝谏,孙皓派人用刀环撞杀了他,死后体无完肤。”
“哦,原来是这样,不过阿荃啊,让我来给你讲讲这个孙皓,如何??”
“好,你所给我听听。”
“这车浚是会稽人,琅琊王家的王衍你肯定是再熟悉不过了,而这车浚就是王衍家的旧臣。这王衍在会稽郡有自己的家仆和田园,而车浚因着琅琊王家的关系,成为了吴国会稽郡的太守。世人都说吴国的大臣清廉,可是阿荃,你该是了解那个王衍的。那王衍是什么人?视钱财为阿堵物的人。这一般视钱财为阿堵物的人,要么是极其不爱钱的,要么是钱很多,压根不在乎钱的。可是,那琅琊王家真的不在乎钱呢?”
司马攸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可知道你那妹婿,王戎便是一个卖李子都要扣出李子核仁的人,甚至亲自卖李子。这琅琊王家的家教,素来是合理用钱的,可王衍偏偏反其道而为之,到底为何?”
“为何?”
“自然是有人为王衍收敛财物。你该知道这很多官员的清名都是假的,就连吝啬记仇的王衍都被人说是事件大才,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这车浚据我所知,因为王衍要去会稽郡的小院居住,为了讨好他的东家,自然就是借着朝廷赈灾而窃取吴国的财物孝敬王衍了。你可知道会稽郡有些地域,已经农民起义了?只怕黄巾军的起义将要再次爆发了。而罪魁祸首自然是车浚,孙皓为了平灭百姓的愤怒,杀他安抚百姓也很正常。只是这孙皓是个重口味的,喜欢残忍的杀人,这一点的确不该。只怕这暴君之行要扬名青史了。”
“桃符……”
“嗯?”
“我这样,算不算残害生灵?”
“你害怕了?”
司马攸看着有些不安的贾褒,她的脸色从他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就微微发白,想必是做了什么梦了吧?
“你可是做了什么梦了?”
“我没有看见车浚和王蕃被杀,可是我梦里却看了个真实。桃符,我不知,这代表了什么?”
“你当真看到了?”
“嗯,很真实,真实到我身临其境。”
“阿荃,你是晋朝的子民,你该知道,你是为了自己的国家而做事,不是为了吴国。这一统天下的道路上必定有人牺牲,这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更是不可避免的血腥,你没错,知道吗?”
司马攸顺着她的背安慰着她,他知道这一刻她需要的是仅仅是支持吧罢了。
“我梦里,孙皓说我们只可以被利用,永远不能被相信。桃符,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说心里话。”
“阿荃啊,你怕是早就被吓得失去了心神,以你的才智,自然知道这句话即便不是孙皓亲口对你说。一个吴国的君主,如何能对你一个晋朝宰辅的女儿完全相信?这世界上的君主又有哪个是完全的相信别人?就算是自己枕边的妻子或妾室都不曾相信,更何况是你我这样的客卿?你怕是被噩梦惊到了。”
“是我被噩梦吓到了吗?”
“必然是被噩梦吓到了。”
“看来我是被晃了心神了。”
她抬起头,笑眯了眼睛,“桃符……”
“嗯?”
“谢谢你。”
“傻瓜,我是你的夫婿啊。”
“你就像一滩温水,让我无时无刻不感觉到温暖。”
“你只要感觉到温暖就好,好了,你闭上眼,天色还早,有我在,你放下心,再睡一会。”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