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风起之时,定当风花雪月,这水漫之时,定当深情不在。
司马炎皱着眉看着手里的信笺,抬起头看向杨艳,“我那幼弟桃符已经拿到了孙鲁班的手书?!”
杨艳趁机败坏着司马攸的品行说道:“既然这信笺如此说,咱们府里派出去的探子是万万不敢糊弄你我的。依我看呢,这桃符要是真的拿到了孙鲁班的手书,这陆抗倚着自己母亲跟孙鲁班还有些姐妹亲情的份儿上,又是对孙皓恨之入骨,必然会见一见桃符。若是这东吴因此而祸起萧墙,那桃符便是突破东吴的第一功臣,届时这滔天之功,怕是尽数归了桃符了,这对夫君你可是极大的不利。”
“可是桃符若是真的拿下了孙鲁班,让东吴自乱阵脚,自毁长城,对咱们魏国,可是一件大好的事情啊。”
司马炎皱着眉,他心里其实很是矛盾。一边是自己同父同母的弟弟被父亲当做接班人来培养,一边是自己大好河山尽送人手的憎恨,这心理有两个小鬼,一善一恶,拼命角逐。
“夫君,想当年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咱们的父亲司马昭故技重施,既然父亲司马昭将那曹髦陷害致死,为什么咱们不能趁着桃符身在外边,而尽早称帝呢?若是称帝,那便是木已成舟,生米已经煮成熟饭,那桃符即便是千手千眼的观音菩萨,也是莫可奈何了。这不是更好?”杨艳劝说着司马炎,打算让司马炎有所行动。
“眼下这桃符终于攻到了东吴的内部,如今我与桃符兄弟阋墙,这不是给东吴反抗的机会?”
司马炎到底是跟司马攸一母同胞,真的给司马攸下狠手,他却是下不了手的。
“东吴反抗的机会?那若是桃符得了这东吴的泼天大功,你又该如何?若是这桃符得了司马家从曹家得来的江山,你难道跟一个小儿俯首称臣?夫君你自称为安世,是安国立世,既然是安国,为什么要跟着驱灾辟邪的桃木一个命运?甚至于低于一个桃木之辈?安世,你是我杨艳的夫君,既然咱们的爷爷司马懿让你迎娶我,就是因为我的凤命,那为什么这开国晋朝的王,不是你,还是桃符?这不是匪夷所思?”
司马炎屏住自己的气息,想着杨艳的话,的却不无道理。
“夫君,你该是知道,这桃符不过是一介顽童,凭借着几分小聪明,获得了父亲司马昭的溺爱。这父母溺爱幼子我能理解,可是过分的溺爱却是对长子不公。夫君啊,你万不可妇人之仁,因着一时的心软,放弃了这开国之君的地位。我若是你,必然借着这个时机,图登皇位!”
杨艳继续劝说着司马炎,企图让司马炎顺着自己的思路走,顺着自己的想法继续做下去。
“安世啊,你身为我杨艳的夫君,论文韬武略哪样不行?为什么偏生输给了那小小桃符?夫君啊,这成大事之人,必然要有绝世的智慧,这成大事之人也必然要有惊世的才华。那桃符除了天资聪颖意外,还有这能臣治世的云集,可惜这能臣都在夫君的周围,说到底夫君到底是大桃符八九岁,这八九岁的阅历,可让夫君更得人心。再说这东汉末年和曹家三代,为什么如此的短命?不都是儿皇帝多吗?虽然那桃符不是儿皇帝,可终究是一介少年,这十五六岁的少年,没有那么多的左膀右臂,仅凭着一股韧性,紧靠着几个可靠的顶尖侠士,就想着翻云覆雨?只怕是难上加难!而夫君你呢?”
杨艳顿了顿,继续说道:“而夫君你则是数十年来如一日的经营着属于你的小圈子,让你圈在附近的能臣,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这魏朝之地一时繁荣昌盛。尤其是你曾让羊祜在上古荆州之地坐镇东吴交界之地,收复了不少民心。这些都是你年岁稍长的功劳,更是夫君你的成熟和睿智。而那十五岁的少年又如何能有你的沉稳?而且夫君你还宽厚待民,你的治下之民,哪个不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你的治下之民,哪个不是载歌载舞,笑灼颜开?难道就因为夫君你宽厚而不拔萃,夫君你诗词歌赋没有那曹植之能,这桃符却又那曹植之才,就偏心的认为一个好的诗人能管理好一个国家?”
“那曹植当年何等的获得曹操的欢心?可终究是个书生意气之辈,除了恃才放旷就是得罪权臣,除了肆无忌惮就是难以维持王者平衡!这样一个资质尚浅,心智脆弱,不懂韬光养晦,不会平衡重臣的诗人,即便是屈原那灵均之才又如何?不过是一个旷古烁今的诗人,不过是一个人才难得的文人,不过是一个舞龙画凤的墨客,却不是一个保家卫国的君王!却不是一个兴盛国昌的君主!却不是一个福荫子孙的君皇!这样的桃符,即便流光溢彩,也只能是人人夸赞,却不是为君之人。你又为什么非要把万万民的生计,系托在一个洒脱任性的少年身上?你这样让贤,等同于造孽!”
司马炎瘪了瘪嘴,他也知道杨艳所说不假,可是父亲也没几年好活了,如今这病更是一天严重一天,母亲已经衣不解带的在床前侍奉了七八天了,这个时候跟父亲讨论夺权,却不在乎父亲身体健康,实在枉为人子啊。
杨艳看着司马炎这般踌躇,轻叹一声,转身离去,这离去之前,还是闷闷不乐的留言说道:“安世,我既然是凤命的皇后,你便是九五之尊的真龙天子,这是命,你躲不过,我也躲不过。”
司马炎看着杨艳的远去,沉下心思,沉沉的想着。
贾南风从窗户底下偷偷的溜出司马府,顺着小门,一路想着贾府奔跑而去。
她贾南风本是替母亲送些绣样过来,却不曾想,竟然听到了这样的事情,看来这魏朝要变天了,如同曹丕逼迫汉献帝刘协禅让帝位一般,这司马炎也是让曹奂禅让了。
贾南风憋着一口气往李婉的院落跑去,这李婉的院落本就是外室的院落,曲幽通径,僻静安宁。
李婉此时正在教授贾裕绣花,一抬头看着气喘呼呼的贾南风,皱起眉,连忙站起来,抚着贾南风坐在一处,给贾南风倒来茶水,看着她如牛豪饮,笑了起来,“何事能让我们这小大人儿一般的阿南这般的毛躁?”
贾南风缓了缓气,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大娘,我那名义上的未来公公司马炎,要逼迫曹奂禅位称帝,改号晋朝了!”
李婉正帮着贾南风顺气,突然抬起头,改号晋朝?!改号晋朝?!
贾裕更是讶异的看着自己这个小妹,很是好奇,竟然改号晋朝?这是说司马家真的要称帝了对吗?只是这称帝之人不是那小破孩司马攸而是司马炎?
李婉皱起眉头,斥责道:“小孩子家家的,没得说些有的没的,这些话能乱说吗?当着不知好歹不成?”
“不是啊,大娘,我是亲耳听见,才跑了回来。”贾南风皱起眉头,“大娘,你比我那母亲郭槐是个聪明而又睿智的,您说的话我信也听,这事情太大,我做不了主,也拿不了主意,所以来跟大娘你说说。”
李婉皱着眉,看着贾南风,看她毫不做作也不绝不掩饰的模样,看来是真的了。
贾裕其实也很是好奇,这个贾南风怎么可能是这般的毛躁急切?但是若这贾南风说的是真的,只怕这江山意动,权臣重臣要湮灭一些,要崛起一些,要废掉一批,要提拔一批了。自己的大姐贾褒嫁的是司马攸,而司马攸正在打算跟司马炎一争雌雄,一较高下,想要争一争这大权之位。这便是政敌,更是夺嫡之争。这样的情况下,贾家便在风口浪尖之上了。
若是司马攸输了,这贾家就会付之一炬,若是司马攸赢了,这贾家就会风起云涌,傲视百家了。
可贾南风到底是被指给司马衷,要嫁给司马衷为妻的。这名义上,司马炎是贾南风的公公,这样的话,贾南风就跟她贾裕和她大姐贾褒是敌对阵营。可这个贾南风偏在此刻前来找自己的母亲商议,母亲是偏爱大姐贾褒的,又如何能做出对大姐不利的事情?这不是很矛盾?
贾裕有些纳闷的看向自己的母亲,这时的李婉在两人的注目礼之下,缓缓说来“我一直知道这司马炎是有称帝之心的,想不到是这般快。只是桃符和阿荃,现在在东吴之地,而这魏国如今却要称帝,这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可不管是不是操之过急,终究是司马炎有了这份心。这覆巢之下无完卵,既然司马炎有了这份心,而贾府势必要在这风口浪尖之上,站稳站踏实。只有站稳站踏实,一切才皆有可能,而你我的女权和女子为官的梦想才能成为现实。所以我的一件事,你与我一同告诉你的父亲公闾,让公闾安排曹奂禅位的事宜,而我要协助公闾为开国制作一批适当的律法。”
贾裕张了张嘴,母亲这是打算为了理想背叛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