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微微侧过脸来,余光轻轻看了看夏佳宁,慢慢的开口:“如果家里有厕所,那个孩子不会死,我真是想不通,这么落后的地方,值得你们用命去守护吗?”
他的声音真冷,冷得人和这初秋清晨里的寒风一样叫人心里发悚,没有笑容的样子带有几份沉郁的阴沉,她觉得有些压抑。
夏佳宁叹口气,“子不嫌母丑,儿不嫌家贫,这里是落后,可到底是祖祖辈辈的家园。”
“以前我也觉得坚守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毕竟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可是今天,我才发现太傻,这样的坚持已经失去了本来的意义,用人命换来的坚守,太不值得。”
“但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我会继续做他们的思想工作。”她掉头看着晨曦里破旧的江南巷,声音一下子飘散在风里。
秦勉没再答她,只烦躁地皱起了眉头。
“你说,案子破得了吗?说实话,我对现在的失望透顶。”夏佳宁嘀咕着。
“命案必破,破不了全都等着摘乌纱。”秦勉轻蔑冷笑。
父亲在远处叫她,夏佳宁连忙跑过去,再回身看时,那些勘察完现场的们正颠颠地跟在他的身旁,一路都在不停跟他说着什么。
直到他们一起坐上车,响着警笛离去,他连个眼神也没有再递给她。
夏佳宁突然觉得一口气没缓过来,心中燥得慌。
在这个充满血腥的早晨,她忽然发现她并不了解秦勉……他,是一个无法让人看透的男人,你永远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可那样的男人是毒药,剧毒无比,她从未尝试过这样一种感觉,脑子被一个人塞得满满的,明明有时候气他,恼他,讨厌他,心里却还是甜丝丝的。
回学校的公车上空荡荡的,她倚着窗坐,看着熟悉的街景,也不知在想什么,下车的时候,摸了下脸,竟是一手的潮湿。
走进办公大楼,看见云启在语文组办公室前的走廊前聚精会神地站着,看到她神情恍乎晃过来,忙问:“今天怎么没来和学生一起早锻炼?脸色不好,是不是病了?”
他随手就递过来一包进口干果。
“云老师,上次你送的进口烟我爸说特好抽,让我谢谢你,只是你总是送东西给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夏佳宁勉强挤出了点笑容,抬眼看去,沐浴在光影里的云启,一样有一股飞扬的神采,和隐隐的骄傲。
只是秦勉比他,更多了一份极惊人的英俊霸气,才凌越众人,过目难忘。
夏佳宁摇了摇头,她在瞎想什么呢。
见她不接,云启干脆扯过她肩上的坤包,直接把干果塞进去,还抱怨:“也就你才跟我客气,都是别人孝敬我爸的,我又不爱抽烟吃这些零嘴,也不是光送你一个,唐老师她们都有份的。”
“你要真想谢我,下周不是你生日吗?那请我吃饭吧。“
她捏紧包,头也不抬地说:“真不巧,我约了别人。”其实没有约谁,只是她不想给云启任何机会,给不起就不必让人家抱有希望。
他脸色微微发白,“夏老师,我是不是很招你讨厌?”
夏佳宁淡淡笑了笑:“正好相反,如果可以,我真想和你做一生一世的朋友。”
他这才扬眉,很干脆地说:“那我就放心了,马上要上课了,不打扰你。”
他转身,眼中瞬间掠过一阵凌厉的愤恨,还有,悲哀。
其实有时候她也很好奇,以云启父亲的能力,他只做一个体育老师未免有些屈材,她觉得云启更适合从政。
不过他一定有他的故事,她不想探问,也并不是想有多关注他,因为她明白,没有距离就没有朋友。
从小成绩优异,顺风顺水毕业工作,她一直以为自己很聪明,但其实她并不聪明,可要到很久很久之后才会知道这一点。
“喂,是我,下周二晚上你有时间吗?上回害你没吃好,这次我请。”那个早晨之后秦勉就没来找过她,只发来短信说很忙,这次是她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
“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他问,云淡风轻的样儿。
“没有,就是正好那天不用晚自习。”夏佳宁咬唇,好半天才说。
“嗯,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吧,现在也不确定。”他的声调仍旧淡淡地,没有起伏。
“好,等你电话。”她没再多说,回到学校的教工宿舍,觉得有点冷,到底是仲秋了,夜里总是清寒。
现在六点钟天就黑了,案子还没破,那天起,只要是放学晚,父母就不让她再回江南巷,她在学校和另一个物理老师共用一套两居室的房子。
一般家在本市的人是不会安排宿舍的,但云启不知道找了哪个熟人,竟然帮她争取到了,光这点她就一直特感激他。
不是太愿意交异性朋友,但云启算得上是她比较珍惜的,所以最好保持适当的距离友谊才能不过界。
室友不是本地人,最近交了男朋友,一个月有大半个月都住男友那里,没有人气,站在屋子里,风象水一样慢慢渗进衣服,手臂是浸凉的,起着细细小小的疙瘩。
周二下午是政治学习,下班早,从办公室出来,夏佳宁下意识地看了下钟,五点了,她还没接到某个人的电话通知。
下课铃响起,学生纷纷往校门口窜去,夏佳宁刚走到校门边,包里的手机就震了起来,她雀跃,把手机贴到耳边,是秦勉清朗的声音:“在哪儿呢?”
“刚出学校,你呢?”在喜欢的人面前,夏佳宁掩不住喜悦地轻笑出来,连细胞都活跃起来。
秦勉带笑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今晚有应酬,过不来了。”他说。
“不是说好一块儿去渝师大那儿吃火锅的吗?”她的声音也带笑,可心里是重重的失落。
“应酬完就去找你,好不好?”
“不用的,你忙吧,我刚出学校,准备买杯奶茶喝来着,本来点了两杯的,那我退掉一杯好了。”长长的睫毛无故地颤了几颤。
他笑了。
“你在哪吃饭?”
“王朝。”
“嗯,好。”
“不关照下我少喝点酒、多吃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