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见过她这样的表情?悲切凄凉到害怕不做任何挣扎,就在这张美丽无双的脸庞上,像一个彻底受到惊吓的孩子,眼神都变得直了,眼神空洞惊弱。
“你在看着我吗,佳佳,你在看谁,佳佳你说句话?”秦勉摇着她,心里一紧更紧,完了,不能这样,她这完全是……“好好,只要有一点可能我就带你去见夏超好不好,他好好的呢,他真好好的呢。”
他一直握着她的手,能感觉到她的怯,她的破碎,许久,她才仰起脸,一滴泪,一滴泪,又一滴,慢慢,慢慢,从那双美丽的眼睛里落了下来,却,始终冲刷不去那里面的惊恐,无痕的惊恐已经深深刻进眼底,抹不去,狠狠地去擦,擦不净,却,笑了,浅笑,一朵最是柔弱的美丽的花,飘摇在她的唇角,
“秦勉,谢谢你。”夏佳宁就这样流着泪,漾着仿佛稍一碰就会破碎的笑容,放开手,在他面前解开衣服的扣子,可他没有动,既没靠近,也没远走,他只是看着,她知道这副身子可能没法再勾起他的性趣了,可她除了用这种方式求他外,她什么也没有,她怯怯地凑过去,搂着他的肩,轻轻吻他。
他的表情有些冷硬,但他的身体是滚烫的,细腻硬朗曲线充满着男性的刚毅,“秦勉,你破次例,上B市找关系救救夏超好不好?我的要求不高,哪怕死缓都可以。”
她仰头看着他,他的眸色越来越暗,一池清泉变得越来越混沌,可他还是没有动,既不接受,也没反抗,她当然能读懂他的矛盾和挣扎,他没法负责任的事他不会答应。
“秦勉,你现在是不是想和我划清界线了?那夏超的事以后就不麻烦你了,他肯定是被冤枉的,你这样的领导避之不及我理解,我自己想办法。”她看了他一眼,泣不成声,伤心欲绝。
“夏佳宁……”心倏地被刺痛了,额上青筋暴立,“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你这么不相信我,你知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吗?因为我爱你,比任何人都爱你,可是你竟然这么说我,你不道德,你差劲,夏佳宁,人承受的能力,是有极限的。”
她耷拉着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秦勉又苦笑摇头,“我就真的能对你不闻不问?我也想,但可以吗?我从来没有不把你的事当事,你或许并不明白,我对你早已不是浓烈的男女之情了,而像是生命中不能缺少的一部分,我们好不容易才又和谐相处,我很珍视这一切,干吗总要挑别人的痛处刺?”
秦勉不想告诉她,真不想告诉她,里面一卷宗一卷宗,一投影一投影的证据,历历在目!触目惊心!是真的,赤赤赤的证据面前,他相信是真的!可,因为相信,才尤为可悲,才不想告诉她,不能告诉她。
夏佳宁已经不能自己,唇,轻颤,泪,不住流,却,还在努力笑,秦勉轻轻摇了摇头,向后退了一步,“佳佳,你不必用这种方式来求我,我视你如妻,你弟弟就是我的亲人,我和你保证,只要他罪不至死,我拼着不当这个领导也会为他留下一条命。”
“对不起,我一急就口不择言,秦勉,我不是那样想你的,真的不是,我就是这嘴贱,我错了,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夏佳宁身体慢慢往下滑,双膝下跪,紧紧紧紧握着他的手。
看看,这又是谁把谁弄得疼了痛了,伤了?
一直拍着她的肩膀,心疼,心疼,再心疼,“还好,我还能承受。”他揽过她的肩,眉梢上扬,“不过,还是要慢慢改的,嗯?”他知道,她哪里是与他为敌,她是与她自己为敌啊,这个小女人的苦,是的,从来都苦在心里,自大的背后从来都是深深的自卑,因为那是她仅有的弟弟,她觉得自己没有做好一个姐姐,现在弟弟犯了这大的错,她自责得不行,这样沉重的夏佳宁,实在太苦了,他怎么还会去责怪她。
她拼命点头,更紧地环住他,在这个男人身上总存有一种爱,会在你背后,温暖你,佑护着你,这种爱,只要去感受一下,就会让人落泪。
“佳佳,等夏超这件事办好了,我们结婚吧!”他揉乱她的头发,再用手指梳理整齐,“至于你妈妈的病,我可以帮她转到B市的医院,请最好的医生诊治。”他低软的语气竟有些讨好的意思。
夏佳宁怔忡不过几秒的时间,在心乱如麻时,她清晰地听到自己说了一个字:“好!”
她咬着牙,忽然说:“希望法律真的公正。”
他握握她的手,艰难地说:“会的。”
她蹲下来,说不出的疲倦,说不出的绝望,夏超肯定是被冤枉的,他绝对不会有事,绝对不会,可是,就算他没事,今时今日所遭受的,今日以后在那里所遭受的,一切的一切,怎么样才能洗得掉?怎么样才能当作没有发生过?生命中的印迹是永远永远无法抹去的啊,他还那么年青,却要一次次承受这样的悲愤冤屈侮辱还有,恐惧。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泪,不停地在流,仿佛这一夜要将它流光。
有时候她常会悲哀地想,也许这才应该是她和夏超的人生,他们出生在江南巷一个工人的家庭里,生下来就注定不是玉,只是瓦,就永远只是瓦吧,虽然她已经努力地努力地在做一块玉了。
她被抱到了上去,身上的床单被手揪成一团,这是她恐惧的表现,在从前无助而又紧绷的长夜,她静静等着天明,都会这样揪着床单。
可是很奇怪,后来她居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