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勉走出厨房就看见她愣怔在客厅里,脸上有着沐浴后的两团嫣红,眼神空茫茫的,神情竟像是不知所措,仿佛是个莽莽撞撞闯入了禁地却瞬间迷了路的孩子,他心顿时一紧,觉得被什么东西锥了一下,这样茫然无措的夏佳宁,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是他把她逼得太紧了吧。
把手上的筷子往桌上一放,他过来就拉她手,她把手一缩,自己坐到凳子上,拿起筷子就吃,除了韭菜盒子,还有碗三鲜青菜汤,很简单的两样食物,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手艺真的很好,盒子炸得很酥,金黄金黄的,和秦馆的大厨不相上下,她心里叹口气,这样的男人她竟然就那样放弃了,还奢望着要送他进去。
“是不是不好吃?”秦勉一口没动,只看着她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咬,然后又慢吞吞地咽。
她摇头,秦勉又帮她盛了碗青菜汤,夏佳宁慢慢吃完了一个盒子,喝了半碗汤就放下了碗,说:“我头有点晕,想去睡会。”声音是真带着很重的鼻音。
“好,你下午好好睡一觉,我今晚上可能不回来吃饭,但会让人给你送吃的,外面风大雨的,你就别出门了。”
夏佳宁没应,头重脚轻地走回房就往床上一倒,秦勉看她那样子不太对劲,伸手一摸额头果然不对,她的头滚烫,温度很高,他一惊:“佳佳,你发烧了,起来去医院好不好?”
能不发烧吗?淋着雨玩半天的高空冒险,昨天还不在家好好休息,又跑去跟那家伙看电影吃饭,晚上他又那个了她一次,今天又逼她冒雨来参加开工典礼,不生病才怪了。
夏佳宁闭着眼睛摇头,她现在只想睡觉,哪还有去医院的力气。
这次的病来得很猛,几乎把她从在哈市受凉到父亲身故再到B市然后被在地板上强办加上前几天的着凉,紧接着又因为知道了自己那样冤枉秦勉而良心倍受指责,又担心他们的将来,长期的愁烦苦闷寒凉几乎就全积在这一次彻底爆发了,也是好在她身体底子好才拖到今天。
“佳佳,你太热了,我们去医院好不好?”他的声音低低柔柔的。
但夏佳宁眼睛依然闭着,眉头却微微的皱起,鼻子缩了缩,这个时候的模样像是跟谁赌气的孩子,只闷着声音说:“我不去医院,你吵死了,走开。”
谁愿意去医院呀,她怕死了那一系列抽血啊心电图啥的检查,一圈折腾下来人都要废掉,她心里清楚只要发发汗烧就会退热的。
秦勉没再说话,夏佳宁听到大门关闭的声音,屋子安静了下来,她埋在被子里撅着嘴,走就走,她还稀罕他似的,现在的她,这时候生次病也好,现在她不想和秦勉有太亲密的接触,那种暧昧与激,是她目前这种严重内疚状态下不愿承受也承受不起的。
闭着眼,她昏昏沉沉的只想睡,然后又模模糊糊听到门又响了,然后是秦勉爬上了床,把她整个上半身都抱在了怀里暖着,大约他的身子还带着屋外的凉气,夏佳宁没好气的咕哝了声。
秦勉轻声说:“听话,起来把退烧药吃了再睡,我去医务室开的,很管用的,你不吃我又要喂你了啊。”
他这一说她才没敢再闹脾气,这才识相的坐起来,乖乖的吞了药片又喝完了一整杯水,最后又老实的躺好。
看着她这副样子,心瞬间柔软得不行,从大院到市医务室开车来回不用十分钟,但他心却从没有那样的急切过,生怕晚一分钟回来她就会病重一分似的。
甚至都想打电话取消下午和外资商的洽淡了,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这个排名世界五百强第十七位的外资公司引进计划是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很多大城市都在抢,还是他利用留学当地的身份和一口流利的外语套来的,下午人家就派人来实地考察,他必须全程陪同,晚上还要宴请,如果这个项目引进成功,不但能为渝市吸引更多高技术人才,同时也能提升渝市在全国三线城市的口碑,每年创下的税收也会翻上几番,所以这个项目他必须全力以赴,和整改江南巷一样,拿不到这个项目,他会觉得这个领导当得很失败。
以前他的眼中只有工作,从来不觉得会对一个女人有多少牵绊,哪怕对方是他妻子,那也不过只是束缚于一张证书,他可以娶,可以把自己的身体送给那个叫妻子的女人,但他绝不会屈服在女人的手里,谁都别想征服他的心,所以宁晓夏才会对他的变化如此吃惊。
可遇到夏佳宁后他才知道,不想被女人征服,那是因为对方首先就根本不值得他去征服,他想起第一次白天见到夏佳宁时的神情,那样的飞扬自信,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幔照进她的眼里,让她的眸子里都映着光辉,那种明而净的闪亮,让他竟有自己是她的猎物的错觉。
还有站在市门前那时的她,那时他眼中的夏佳宁,充满了率真和勇敢,每一次和他对峙的时候,眼里都闪着绝不屈服的光芒。
其实从他第一眼看到夏佳宁,他就知道她不是个随意的女子,那时候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记得,她有一双清透湛亮的眼睛,和浅淡如水的笑容,再次的相遇,她的一切在他面前慢慢明朗起来,他不仅知道了她有一个悦耳的名字,还有一份高尚的职业,还有她的纯良得体,心无所属。
他们的生活终于有了交集,她性情内向,人多的时候就喜欢沉默着,沉迷于自己的世界,总是固执的拒绝陌生人的加入,只想有规律的,过着自己的生活,除了她的家人和能让她动的心人,任何人,都只是她生命里的过客,所以才会对他的朋友不冷不热,但是,跟他相处的时候,她又是柔顺,欢喜的,偶尔遇到事情,她也会大义凛然的说一些大道理,时常迫得他说不出话来。
后来,找寻她的身影已在不知何时成了他的习惯,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只要身处同一空间,他总能在第一时间准确无误的判断出她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