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佳宁转过头,“云启,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别误会,天下人会利用我可只有你不会,你从来都那么温和的对待每一个同事和学生,还有我的家人,我只是不想再折腾了,我和我的家人还有你都还要在这个城市里讨生活的,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勇敢的人,让你失望了,什么雄心,抱负,等下辈子吧。”
云启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那随你吧,我只是觉得这是你为父亲申冤的一个大好机会,你要想这么放弃掉那我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的。”
“算了,我不想让自己和家人都活得那么辛苦……虽然这次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但还是要谢谢你云启,如果不是你一直在鼓励我,帮助我,我可能早就认命了,现在我努力过,相信爸爸在天之灵也会感到安慰的。”
云启哈哈笑一声,没再说话。
这一个冬天,是她人生中最寒冷的冬天,脸上的红肿被风刮过,好像结了冰,痛被麻痹,失去知觉。
重新回到学校,好在校领导并没有为难她,还给她把两个班的课减到了只教一个班,但这在外人看来倒像是一种处罚了,她也仿佛要将偏离的人生轨迹挪正,好好教学,然后孝顺母亲,供弟弟念完大学,过平凡生活才是她该走的路,可到底是有些不同了,心已经缺了一块,要用什么来补?或许只有时间之神,才能抚平一切伤痕。
安置房的位置挺偏僻,附近都在起新的楼盘,白天机器轰鸣,但到了夜里基本没什么人,夏佳宁今天有晚自习,一直到九点才下课,下了公汽,还不到十点,虽然行人已渐稀少,可街灯却把人行道照的很清晰。
她踩着自己的影子走,随着街灯前后距离的变化,她的影子忽长忽短,不知道是过于紧张还是怎样,那么几次,她总觉得身后有车在跟着她。
是因为这个时间街上所有的车辆都应该是呼啸着奔跑的,而惟独有那么一辆车,只沿着街边慢慢地在向前滑,车灯遥遥地在她身后照着,仿佛是在为她照亮前方回家的路。
她突然地回了头,看见了那辆车,离着她几十米远,等她隔了片刻再回头的时候,那辆车已经不在了,车不是她曾熟悉的陆虎,这让她有点慌,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人给跟踪了。
但这种情况接连发生了第二次、第三次,且每次车型都不一样之后,她还是隐隐地已经猜到了是谁。
这天她终于站住了,隔着很远,望着那辆车,它一下也停住了,她不动,它也不动。
车灯一下熄了,她看不清车里的人,站了片刻,她转身向前走,没有再回头,心里的悲伤慢慢升起,像一团浓墨,糊在她的身前,但却化不成眼泪,只是淤在那里,就如深陷泥沼。
她事已经做得那么绝了,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关心她,为什么就不能痛痛快快地放手呢?他以为这样就能让她感动得涕泪横流,哭着喊着再投怀送抱,怎么可能,是他的欺骗让她的心早变成石头了,她对这样的行为现在只觉着无聊,觉着无聊的同时,她也更不想理他。
不过这样的时候并不算多,一是她不会每天都那么晚才下课,二来那个人也不是每天都有这种闲功夫的。
日子就在这种带着点创伤的细水长流中流逝着,转眼就过了半个月,眨眼已经踏入正月,但寒风飒飒的天气仍冷得让人发怵。
雨夹雪下了好几天,春节前的又一拨寒潮来临,渝市也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雪花飞舞得断断续续又朦朦胧胧。
冬天里的北风冰冷刺骨,夏佳宁忙解下围巾裹住头,一路跑去市门卫室,签到访名字时双手冰凉,手是僵着的,字也写得很难看。
半个多月前,她还曾在这里站过一星期呢,都快成名人了,不过守门的武警战士好像换人了,这人不认识她,她曾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走这条路,却没想到仅过了半个多月就又不得不再来一趟。
这么冷的天,没有人愿意出门,要不是为了去拿关于父亲死亡原因正名的一份材料,她也不会大老远的跑过来。
不知道是的努力还是秦勉的良心发现,总之市里突然通知她,把她父亲那顶妨碍执行公务的帽子给摘除了,要不是因为这个事,她怎么可能会来这里接受白眼,但这也算给了她和妈妈最大的安慰,一辈子遵纪守法的父亲,终于可以体面的安息。
这块区域多处都是部门,市对面就是那个的大门,庄严得令人生畏,此刻门口站岗的在雪中依然身姿挺拔,如巍峨的山峰屹立不屈,那样坚毅、凛然、刚正……一身的铁骨铮铮。
只是再铮铮的铁骨,又怎能抵挡住权利这把利箭?她冷笑,雪花很细,在她的视线中划出无数道流痕,她伸手接住一片,就这一伸手的距离,雪花便已融成了一滴水珠。
如此脆弱,如此冰寒。
一转头,很意外的看到秦勉正从大院里面走出来,其实也没有多意外,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他没有打伞,没有从他的专车,也没有随从人员左右侍候,只有雪水砸在他凛冽的俊脸上。
他的气质依旧庄严肃穆,正义绝然,令人为之动容,执勤的武警朝他敬了个礼,随后,他停下用一种极深的目光看着武警身后的接待室,夏佳宁不知道他看的是那位执勤的军人,还是接待室门上的国徽。
片刻,他潇洒地转过脸,目光与接待室旁边一直在风里不停跺脚的她不期而遇。
一闪而过的尴尬后,她接到了材料科打到警卫接待室的电话,通知她上去取材料,她没再看他一眼,哪知他竟也迈着稳健的脚步向她走来。
“来这办事?还是,继续?”他平淡的声音在寒风里传来。
夏佳宁停住,将眼神移到那位站岗的军人身上,“来这里看风景看帅哥不行吗?武警真帅。”
“伤好了吗?”
她答,“真想以身相许,如果我老公是军人,恐怕到这些机构办事就不用干站着吹北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