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想像他在承受着所有误会,冤屈,绝望的时候,是怎样挺过去的。
冰箱除了几桶方便面,什么都没有,夏佳宁烧好开水,把面泡上,手机响的时候,她刚吃上第一口。
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她忙把嘴里的面吐回碗里,抓起桌上的手机就按下了接听键。
“在家?”他声音比往常沙哑,想来是没怎么睡好觉。
“嗯,不是,在你家。”夏佳宁加了一句解释:“我帮七婶来替你做卫生。”
“吃饭了吗?我那好像只有方便面,你看下有没有过期,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买的了。”
“没有,正吃着。”夏佳宁应了声,然后便是沉默。
静默许久,夏佳宁说:“没别的事那我挂了,长途呢。”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别挂。”秦勉情急地低声说:“我想听听你的声音,如果你不想和我说话,那就不说,我只要能听着你的呼吸声就好。”
他的话直击心灵,夏佳宁死咬着唇抵御着如雷的心跳,和即将冲口而出的话,另一只手拿着叉子无意识的在面碗里划拨着,一滴泪落进面碗里,汤水溅起几滴在下巴上,也顾不得擦。
“哭了?”
“没有,鼻子塞。”
他沉默着,过了会小心试探,“佳佳,过几天可能会有律师过来找你签下字,我可能又做了一件让你痛恨的事,我把这套房子过户到你名下了,是让七婶问你借身份证和户口本的那次,这不是施舍佳佳,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要房子我什么时候都可以有,但是你不一样。”
泪越落越凶,她将手握成拳死死抵住嘴,才勉强咽下哽咽声。
“佳佳,你在听吗?”他问,有些无可奈何。
“嗯。”她咬着唇哼出一声。
“你怎么了?”他立即就听出声音不对。
“没什么,说了就是感冒了,鼻子塞。”她任凭眼泪在脸上汹涌也不去擦,“秦勉,这是你的房子,我虽然也很喜欢这里,但并不想要据为已有,至于我住的地方,是不是租的,是不是自己的,我从不在意,对我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他叹气,“我知道这些对你不重要,但孩子终究会长大,你总不能一辈子带着他们租房住,还有上学,总得要挑个好学区是不是,你就算为了孩子,等律师找你的时候就配合着签下字好不好?”
她没出声。
他又低低缓缓的说:“佳佳,我还想让你想有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地方,我们俩的,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渝市,我把房子交给你,你就替我把它打理好,好不好?算我最后求你一次,行吗?”
夏佳宁身子微微一僵,“你别瞎说,什么最后最后的,多不吉利,你如果没时间过来了,我可以替你打理的,也可以带孩子搬过来,只是过户什么的就不必这么麻烦了,过来过去的没必要。”
她不得不承认秦勉说得很对,她手头上的钱是不可能买得起房的,她自己住哪里都无所谓,可还有两个孩子呢,学区的确很重要,那是秦勉的孩子,她怎么受得去委屈他们,所以她只能接受下来,何况,她也是真的喜欢这里。
“不过户孩子是读不到这个学区的,你的附中也是在这个学区呢,你不想让孩子读你的母校了?好了,就这样定了,方便面不好,你不要吃了,卫生也别做了,早点回去,路上吃些带汤汁的东西暖暖胃,别挤公交了,打车吧,安全些,回去后记得把门反锁上,我记得你租房那带不够安全的。”
“秦勉,我还有点事先挂了。”挂上电话,她冲去卫生间,将脸埋进洗脸盆中,从啜泣到嚎啕,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纾解一点点身前几欲崩裂的疼痛。
再见到他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因为房子的过户需要双方都在场,他才从B市急匆匆地赶过来,夏佳宁在房产局门口看到他的那刻,心里涌出一股欢喜,只是见到他单纯的欢喜。
他明显的瘦了,下巴更加尖削,一开口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感冒了?”她问。
“没事,小毛病。”他笑。
律师在一边多嘴,“都重度肺炎住院一个月了还小毛病,话说还是南方的空气好,渝城真是个适合人居的好地方啊。”
他住了一个月的院?夏佳宁惊得停在原地,那么上次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他还在病中,在医院,是不是他在那时候求她接受这套房子,应该就是在对她安排后事了?也许他那时候觉得万一自己挺不过去,也要给她和孩子一个家。
他回头,问:“怎么不走了,现在想改变主意可太晚了。”
她摇头,强忍下泛出的泪花,上前几步,与他并列而站,伸出手紧握住他,他惊得一抖,紧跟着眼角全是喜悦。
他的脸色果然是很不好,脸颊凹陷了下去,他大约还是吃不下什么东西。
“你什么时候出的院?”她问。
“昨天。”
她狠狠掐了他一把,怒,“你太胡闹了,不要命了你,昨天才出的院就坐飞机跑来跑去。
秦勉笑。
夏佳宁瞪他,“那早上你吃了东西没?”
秦勉停了一下,声音有点低,“就在飞机上吃了一点稀饭。”
“你应该早点给我打电话的,先去吃点有营养的东西,下午再来办。”她转身就要走,秦勉喊住她,嘴角轻轻牵了一下,“我已经吃过稀饭了,医生说现在是恢复阶段,要少吃多餐。”
她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秦勉上前一步拉住了她,她身体顿时有点僵硬,他手一带,把她轻轻一扯,搂住了,“其实,只要看到你,就什么都好了。”
律师受不了这两人这么叽叽歪歪,扁扁嘴,一个人蹭蹭蹭先上楼去,夏佳宁扭过头,抿嘴偷笑,感觉得到自己那些不堪负累的东西在这一瞬里变得柔软、淡化、消褪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