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被刺伤对外封口,对内也只说是拆迁户的极端行为,已交由处理,说心里话,按夏超的罪行都够重判了,秦勉这样的人估计从小摔一跤都会有一帮人争着去扶的富贵公子,在被夏超刺了一刀这样的情形下只让夏超留三十天,她那颗晃晃荡荡的心才落回到了胸腔里,这里面固然有她和他们做的那笔交易的功劳,但秦勉能这样从宽处理,能这样大度,再想想她之前仅仅因为他因为一个身份骗了她就那样报复,真的是羞愧得很。
她后来直接问过云启是不是和夏超说了什么,但云启极力否认,她也不好多说,只是态度上就冷了下去,回到了最初她和秦勉还没认识的时候那种君子淡如水的状态,只不过母亲那里对他还是宠爱有加,只要他几天不出现,就会亲自给他打电话,但每次云启来她都找借口避了出去。
这次的事,她不怪秦勉,也不怨夏超,是她,都是她太倔太小心眼,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总以为感情里不应该带有任何的欺骗,总以为自己清高得容不得半点污浊的东西沾上,才会闹出后续这些事,是她的自私,才害了自己,害了夏超,害了父母,也同样害了秦勉。
这些日子她没敢再给秦勉打电话,好几回她都站到了医院楼下,始终也没有勇气上去看看他,她知道,她和秦勉真的就这样完了,他一定不会再愿意见她,也许她连一句谢谢和对不起,都不会再有机会对他说了。
唐糖把手上那个画得巨丑的小布人拿到夏佳宁面前,说:“来,你也来扎,你看那些皇宫里的女人想咒谁就做个小人来扎,这样恶运就会转到这小人身上,你这段时间这么倒霉,快点扎一下好除霉运。”
夏佳宁扁嘴,“这好像不太好吧,人家跟我无冤无仇的。”
“咱俩是不是好姐妹,他跟我有仇就是跟你有仇,快扎,去霉运的。”
夏佳宁歪头想了想,的确是要转下运了,绝对不能把霉运带到新年里去,管他是谁,反正她也不会认识,想着就拿起针,狠狠地扎下去,唐糖又摸出一根针,两人把小人按在办公桌上,扎得哈哈大笑。
办公室里宁晓夏屁股上跟有刺一样坐得东倒西歪,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只穿着三点式的女人自拍照,丑死了,胸这么小还敢穿成这样拍,他打赌也就是个A,宁晓夏摸着脑门上的红包把手机恶狠狠地扔进了放满水的洗手盆里。
说白了上次他就是有预谋的,现在人的手机就等于一个小型电脑,平时活动的蛛丝马迹都藏在里面,为了拿到这女人的手机,他才故意激烈她,反正他的车有人管修,损失也不大,所以让那女人赔的时候他什么钱都不要,就指明要这个手机了,不就是个土豪金嘛,她竟还当个宝,其实还给她也没什么,反正里面的数据他都拷出来给一个信得过的哥们去调查了,如果她今天好好说,他也就给了,可这女人就是个泼妇,给她?他信她个邪。
渝城的冬,冷得透骨,她看着街头来来往往的人,心生悲凉,觉得自己像个被判了死刑的人,除了绝望还是绝望,为什么别人都能活得那样简单,而她偏偏就要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她夏佳宁何德何能,老天这样看得起她,要她来受这样的罪?
她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已,而他是天之骄子,凭什么要来讨好她,原以为没有他的日子会很难熬,事实上……日子照样过,只不过回家的路变得漫长,疲惫。
下班的时候,她第一次特意绕去了江南巷,曾经飘着饭菜香味的巷子如今只余下漫天尘土飞扬,停满翻斗机,叉车铲车,她住了二十多年的家被拆掉了,整条巷子都已经拆完,只剩一堆堆瓦砾兀立在那里,不久也会在机器轰鸣中一切将归于尘土。
她数着青石板路上的青砖,想找出夏宅原来的位置,可是她怎么都找不到了,曾经闭着眼睛也能回家的路上现在就算把眼睛睁到最大也再也找不到家了,那个时候的她,最快乐的事情都是与秦勉有关的,只是现在她认识的那个秦勉不见了,于是快乐也就跟着统统不见了。
这里就像地震后的废墟,只待重建。
爸爸的血,妈妈的泪,都已经被沙土掩埋,还有那些街访愤怒的叫骂声,哀号声,呼唤声,交叠在一起,声声都将她撕扯的支离破碎,泪水模糊了眼睛,觉得自己走到了一个死胡同,无论她怎么坚韧怎么反抗,那堵厚厚实实的阻碍还是挡在面前,不单只她自己走投无路,她还捎上母亲弟弟受屈辱受伤害。
爸爸没有了,家也没有了,她立在一片断墙残壁上,沙尘被风卷起来,迷进眼里,越擦越痛,掌心湿了一片,干脆就蹲在寒风里委屈地捂着脸呜咽,直到一哭不可收拾,将这几日胸腑里的恸殇尽数悲号而出,有工人不停进进出出路过她身边,好奇地看着她议论纷纷,甚至还有人过来递给她一包纸巾,她接过,哑着声道谢,然后顶着一对红肿的眼睛离开。
哭了,发泄了,又能怎样?不能逆转不能改变,没有奥特曼和机器猫,她还是要站起来面对现实。
江南巷的后续工作正如火如荼进行着,秦勉背着手站在一片瓦砾的残片当中,忽然想毁了一切,所有的一切,如果……能回到最初,没有后来,那该多好?
抬眼,沙尘中掠过一袭熟悉的背影,她终于还是肯回来了?他没像从前那样上前去拦住她,只远远的凝视着那道背影越来越远。
就算追上去又能怎样,不过也是那些他背都能背得出来的话,她肯定又会冷笑着对他说:“秦领导,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当你每次听到江南巷三个字的时候,有没有做过恶梦呢?”
说实话,他还真没做过恶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