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报应,这也该算是吧,就像宁晓夏他们说的那样,自己从来顺风顺水,要什么有什么,家世课业从来都不用担心,只要他喜欢上谁,就没有追不到的女人,这次,是彻彻底底地踢到铁板了,这个女人叫他忍不住心底叹口气。
还能怎么办呢?他喜欢的,就是这么个别扭的女人,除了他不停地退让,还能怎么办?可惜,终归不能肆无忌惮一场,她现在身上背着太多的枷锁与包袱,他能做的,只能是守在她身边,将那些麻烦的东西一个一个清除掉。
作为一个成熟理性的男人,秦勉相信人的命运都是靠自己来掌握的,现在的一个细节决定了即将面对的一件事,一环扣着一环,总会找到最好的那环的,找对了人,就不能让缘分从自己身边错过,其实他也是个固执的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是最动人的一句话,也是秦勉最期盼的一种情感态度,所以对夏佳宁,他用心努力着,并不想轻易放手。
晃动着手里酒杯,看着冰块在里面浮浮沉沉荡出的破碎,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仰头,一饮而尽,冰块在杯面结了一层冰花,冻得秦勉牙关都麻木了。
宁晓夏也一饮而尽,拍拍秦勉的肩,“那个事包哥们身上,你的身份太敏感,查出来了你也不要动手,我和莫剑去做,保管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不然也太对不起咱脑门上金光闪闪的高干子弟四个字了。”
秦勉回到渝市看到夏佳宁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的傍晚了。
她刚吃完饭,由两个扶着在后面的小院子转了个圈,又慢腾腾地往回走,这两天她已经不用再挂点滴,所以床上再也躺不住了,医生也建议多下床走动走,让腰跨上的淤血也好散一些。
然后回来就看到了站在房门口,一脸苍白的秦勉,他斜靠在石墙边上,高大的身影背着阳光,那双眼眸深而明邃,像大海一样沉。
带秦勉进来的向那两名女警招了招手,就只留下了他们二人冷冷对视。
数日不见,竟是相逢如陌路。
她像是被打傻了,一直在瑟瑟发抖,好半天就只用呆滞的眼神目注他,连呼吸都似凝住了,有风吹进来,轻轻拂动他额前的发,眉睫浓密,脸容轮廓清晰,仍旧有一种逼人的俊朗,不管是在爱他还是恨着他的时候,她都会承认除了他以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惊人英俊的人,或许有,只是她从没见过而已。
她忽然发现,原来她已经有这么久没有见到过他了,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一点欢喜呢?看到他不羁嘲讽的笑意,她还是会忍不住想一看再看,可悲啊夏佳宁,人家只用一张脸就把你吃定了吗?
她忐忑地看着他把玩着手里拿的纸飞机,再看着他手腕轻轻一用力,纸飞机就摇摇晃晃地飞落到她的脚边。
夏佳宁顿时觉得天地都是黑色的,把她罩得密密实实无法透气,绝望地闭上眼睛,她认得出来那张纸正是自己费尽心神写的材料的其中一页,她承受了所有的屈辱,好不容易才托到人交到上面,这中间经历了什么这封书会落回到他手中,她不知道,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忽然间很想嘲笑自己,她竟然会忘了领导领导相护这个词,当初怎么会天真地以为能告得倒他呢?
她真是高看了自己,也低看了秦勉的本事。
也许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就像看跳梁小丑似的冷眼旁观她那些日子战兢又兴奋地找律师、写状纸、买机票,去B市,当一切尘埃落定,给了她莫大的希望以为自己可以为父亲的冤死出一口气的时候,他才在临门一脚给她重重一击,希望越大,失望也就更大。
这才是高高在上的秦勉,随便动动手指就能将别人的命运捏在自己手心里随意玩弄,可是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夏佳宁突然不受控制地哭了起来,似要将长久以来的压抑,不甘,屈辱通通发泄出来,酸楚的泪水挂在眼睫上,让她漂亮的眼睛更显得楚楚动人。
秦勉向前走了两步,蹲在她面前,“你也觉得我是个坏人对不对?你也相信我和那些贪领导一样胆大妄为玩女人对不对?”
她忽然不想再骗他,诚实地说:“是别人说的,我不知道!”
“别人?是谁?江南巷的事是有人在暗中陷害我,是不是还有人在教唆你,你的生活圈子那么单纯,又是唯一和我走得最近的人,他们都在利用你知道吗?佳佳,你告诉我,这件事对我很重要。”他挨着她蹲下,一下一下摸着她头上顺滑的发丝。
“没人教唆我。”她摇头,没看他,目光坚定得像一个被捕后的革命党,“你敢说材料上的写的全都是冤枉你的吗?比如让你朋友参与江南巷的事,你敢说没有吗?还有私自出让土地,也没做过?”
“佳佳,你看到听到的也都不一定是事实,有些事哪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你不是从政的人,我说了你也不能理解,身在那个位置上,有些事我也是身不由己,有些面子,多少也得要卖。”他说话的时候,脸上依然是一丝不苟的庄严。
她用纤细无力的手臂抱住自己轻微抖动的肩,因为不知怎么回答,所以不说话。
“我会让他们送你去医院,然后你就可以回家了,放心,你的档案上什么事都不会有,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
她冷冷地笑笑,完全像个陌生人,手紧紧握着,嘴里还嗫嚅着小声骂着:“你们不是人,你们都不是人……”但翻来覆去的就是这几个字。
秦勉心里大痛,她瘦得人都要脱型了,脸色微黄,消瘦的脸上颧骨凸起,不过却更显得那双眼又大又明亮,伸手扶着她的肩连声轻轻说:“好好,我们不是人,我们都是禽兽,只要你不再犯倔犯傻,好好地过回正常的生活,我是什么都无所谓的。”
说着难忍心里的怜惜和悸动,伸手抹掉她的一串泪珠,她满是厌恶地别开脸,他的指尖于她耳侧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