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突然闯入让宫嫔都哑了声,长秋宫一时安静得有点凝重。
梁婉茹瞧着眼前翻了个身把肚皮朝着她的雪团,发不出火来。
皇后也瞧着雪团,心中的怒火不打一处来。
“到底是个畜生,又随处乱跑,怜妃小心它伤了人。”皇后口气淡淡地道。
“谢皇后娘娘提醒。”梁婉茹轻抚着雪团颌了颌首,淡看向皇后道,“它近来是淘了些,倒是不曾伤过人。”
她倒是想看看,皇后敢不敢说不让她雪团。
对视片刻,皇后目中冷意愈甚,却到底知道这猫是云景熙亲自取的名字、亲口说让梁婉茹养的,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半句不是。目光便移到那名小宫娥身上,不快道:“怜妃交代的事也做不好,如是不小心伤了人,你担待得起么?”
分明是问罪之意。那宫娥也知皇后和梁婉茹不合已久,如今让她捉了错处,只怕难免要受罚。
急忙一拜,忐忑道:“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再不敢了,日后定看好了它……”
“日后定看好了它,这次就先杖责五十吧。”皇后清清淡淡地道。
梁婉茹神色一凛。这丫头也就十二三岁,杖责五十还有命么?不仅如此,谁都看得出,雪团虽是跑了出来,但没伤到人、亦没惹出半点别的麻烦,皇后这一罚,摆明了是要当众给梁婉茹个好看。
听了命,便有宦官进来带小宫娥出去,梁婉茹面上微冷:“慢着。”便将睡得正舒服的雪团递给了缘儿,起身一福道:“皇后娘娘,这么点小事何必动这么大的刑?”
“小事?”皇后凝睇着她道,“都闹到本宫这儿来了,怜妃还能说是小事?”
“不知皇后这‘闹’字何解?”梁婉茹侧首瞟了雪团一眼,道,“雪团除了来找臣妾之外,似乎也没惹什么麻烦。”
语中微顿,梁婉茹抬起头淡看着皇后,眸色冷涔涔的很有几分蔑意,“再则这是臣妾宫里的人。如当真是伤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要杀要剐臣妾半句话也不说;目下既是没有,要治她这失职之过,也该是臣妾做主才是。”
换言之,纵是皇后掌着六宫权,她也到底还是一宫主位,别的不说,自己宫中的宫人总该是由她自己来管。
这大约是梁婉茹头一回如此明明白白地驳了皇后的话,未等对方开口,她便吩咐道:“袁叙,押这宫娥回毓秀殿,如何发落等本宫回去再说。”
一时间众人也都看得出,梁婉茹就是有心不让皇后痛快。
“怜妃!”怒一击案,皇后压制着怒意,语气沉沉道,“怜妃休要忘了,本宫到底还掌着六宫之权。”
“那宫娥犯了怎样的打错,要惊动掌权的皇后娘娘来处置?”梁婉茹不甘示弱地反问她。
轻有一笑,梁婉茹又道,“臣妾知道皇后娘娘平日里事务繁多,一时忙乱下怕出差错便严责也在情理之中。”
忽见梁婉茹面上浮起一抹温婉笑容,皇后心觉不对,刚要出言,却听得她一字字又道,“所以陛下才嘱咐皇后娘娘,如有什么拿不准的事大可和贤贵妃娘娘商量商量……”
摆明了是挑衅。云景熙的那番话在座诸都知道一些,却是都知趣地不提。如今是头一次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地在皇后面前提起。
“怜妃你……”皇后怒喝声至一半,却被缘儿的一声惊呼打断。梁婉茹一惊,回头望去,见是缘儿怀中的雪团忽地向门口跑去了。
刚到了殿门口的云景熙眼见一道白影蹿过来,忙又退回了门槛外,生怕踩到它。一定神看看这动作素来迅捷的小猫,便也知道……它怎么可能让他踩到。
雪团欢快地跳出门槛,绕着云景熙转了一圈,又回到殿中,隔着门槛在他身前停下,歪着小脑袋看着他。
“嗯……雪团?”微扬的语调让正恭恭敬敬俯身见礼的众人有些无所适从——因为云景熙一边问着一边自若地蹲了下去,伸手拍了拍雪团的小脑袋,笑吟吟道,“别找了,没有小鱼干。”
雪团发出了如同婴孩般的“呀呀”声, 就跑回了梁婉茹身边, 在她脚畔蹭着。云景熙这才站起身子, 免了众人的礼, 又笑问梁婉茹:“怎么把它也带来了?”
“它自己跑来的。”梁婉茹讪讪一哂, 视线飘向皇后,又道,“倒是没伤到人, 却是惹得皇后娘娘不快了,正要拿照顾它的宫女问罪呢。”
轻描淡写地告了皇后一状。
云景熙便瞥了小宫娥一眼,却是蹙眉问梁婉茹:“不是说近些天它时常往外跑么,怎的怪到这宫女身上?”
梁婉茹一笑:“这便要问皇后娘娘了。”
皇后也听得出云景熙话中对梁婉茹的回护。
再不敢说那宫女什么不是,一福身道:“是臣妾不知情,不知它总出来玩的,只怕它伤了人。”
看着梁婉茹脚边的雪团, 皇后觉得这一抹白实在是刺眼。移开目光, 她又颌首道,“如是如此,倒是怪不得那宫女了。”
便挥了挥手让宦官退下, 小宫娥大松了口气, 只觉今日实在是劫后余生,忙不迭地向云景熙一拜:“谢陛下。”
“你也得好生谢过皇后娘娘。”梁婉茹淡言道, “到底是皇后不计较。”
小宫娥便又朝皇后一拜:“谢皇后娘娘。”
梁婉茹俯身把雪团抱了起来,雪团卧在她怀里望着云景熙, 嗡嗡地打着呼噜,很是享受的样子。
一旁的薄才人见了,行过来摸了摸雪团,自顾自地笑道:“是该谢皇后娘娘不计较,不过到底还是陛下说话顶用——方才娘娘怎么解释这小猫没伤人、这宫女罪不至此都不管用,皇后娘娘听不进去半句呢。”
梁婉茹抿唇轻笑,皇后倏有一滞。
薄才人颌首亦有一笑,一边细细观察着云景熙的神色,一边续言道:“所幸陛下来得及时,若不然这宫女必是活不成了。动辄杖责五十,看着也就十二三岁的年纪,怎么受得住?偏怜妃娘娘怎么说也说不通,皇后娘娘非要罚她不可。”
四下都安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