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一派沉肃。
折子狠掷在案上,云景熙切齿一笑,冷声道:“传皇后。”
在见到亲自来传旨的德全时,皇后就隐隐觉出事情不妙了。宫中见风使舵的事素来多,云景熙心思如何,多能从这些宫人脸上窥见一些。
德全倒还是神色如常的,只是长揖间那一句慢条斯理的“陛下请娘娘去一趟”让她听出了些许不对。
难不成……
狠然沉下一口气,暗道一声“不会的”,便从容不迫地吩咐人备步辇,往大正宫去。
如若真是那件事……
要怪,便只能怪她自己擅做主张了。
步辇在大正宫前数步远的地方落下时,皇后便清晰地察觉到眼前这座巍峨宫殿沉肃得不同寻常。
殿前候着的宫人都无甚神色,一声不吭的静立着,这样的情景往往意味着殿中是圣颜大怒。
深深缓气,皇后莲步轻移,到了门槛前也没有刻意的停留,稳稳地拎裙入殿。
“陛下大安。”不由自主地俯身下拜。拜到一半心觉失策——平日里面圣,多只是万福了事,如今二话不说就拜了下去,可见心虚。
“皇后。”云景熙耐人寻味的口吻在她心底一刺,伏地不起,俄而听得云景熙悠悠道,“抬起头来,这人你认不认得?”
疑惑着抬起头,面前之人却让她几乎要晕厥过去——准确地说,那已是一具尸体,一身黑衣躺在地上。虽是没有触及,也知这尸体现在必已冰冷得毫无温度。
“臣妾……不认得。”字字说得艰难,倒是否认得坚定。
“认不认得可由不得你这样说。”云景熙清冷一笑,“你们冯家挺有本事啊,训出的刺客该是落入敌手便自尽、以防让对方审出些什么吧?”
皇后无声以对。
云景熙又一笑:“当朕的禁军都尉府那么没用么?落到禁军都尉府里,还能由着他自尽?”
那这是……
皇后蓦地慌了。这是……审完了才死的?
宫里的人最怕的是宫正司,因为宫正司的严刑,所以很多宫人因罪进了宫正司便会自尽了事;可禁军都尉府……自也是只能审活人的,但活人落到他们手里,他们便有足够的法子让人在开口之前连死都死不了。
他招出了什么……
皇后的呼吸已无论如何平和不下来,被九五之尊这般问话倒是扛得住,可眼前就这么放着一具死尸……
每多看一眼,心中强撑着的镇定便少一分。做了亏心事,总是怕鬼敲门的。
“陛下……”皇后强自抬起眼,不许自己再多去看那尸体一下,“臣妾不知道……”
“好,那朕来说。”云景熙平缓道,“这人在锦都的郊外被苏哲按下了,因为擅自拐走怜夫人。进了禁军都尉府,没熬过一晚上就招了,说是接了宫里的密令。”
长一舒气,云景熙冷睇着她,又道,“你冯家的人,接宫中密令。不是你的令还能是谁的!”
皇后心下一震,沉默一瞬,
“冯倩。”云景熙已无心这般废话下去了,一声低喝,旋又有了几许笑意,“你冯家这点心思,你当朕不知道?”
倒抽一口冷气。皇后几乎要猜到始末了,不仅搭上个得用之人的命、还害得她全然暴露,并且怜夫人大约是毫发无伤,因为……
“盯得挺紧么。从马车离了皇宫那一刻起,十五个人一同盯着。每天两次有人入宫跟你回话。”云景熙面有笑意,眼底却冷冽极了,“本是意在刺杀吧,费这么大工夫取怜夫人性命,朕还真小瞧了你让朕更加没想到的是,你最后竟是想毁她清白!”
皇后觉得在云景熙的话语中,身上的力气都被一分分地抽了去,继而便是一阵阵刺骨的寒意袭来。神色黯然地抬了眼眸,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只听得云景熙又道:“实话告诉你,莫说她实在清白。即使她真的……朕也不在乎!但伤害她的人朕自会一一算账!”
“陛下您……”皇后犹有一懵。
云景熙从头至尾都冷眼旁观着,甚至在她下手之前便算准了她要在其中动手脚,而从她的人开始监视苏妤车驾的那一刻起……禁军都尉府便也盯上了她的人。
只恨自己自以为聪明、自以为取了梁婉茹的性命,不如毁了她,也错在自己心中还有皇帝。
“朕现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云景熙紧盯着她,“说出那天晚上给你传信的人。”
皇后如遭雷击,那暗处之人也早被发现了?!